咸阳城外的官道上，一匹黑色战马如闪电般掠过，马蹄扬起漫天尘土。马背上的骑士浑身浴血，背后插着两支折断的箭矢，却依然紧咬牙关，不断鞭策战马加速。
林烬的视线已被汗水与血水模糊，但他不敢有片刻停歇。从骊山到咸阳，一百二十里路，他已经换了三匹战马，击退了四波刺客。最后一批埋伏在咸阳城外十里亭，差点要了他的命。幸好徐贵给的令牌起了作用——那几名刺客看到令牌后明显迟疑了一瞬，才让他有机会反杀。
"快些...再快些..."林烬低声催促，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焦急，嘶鸣着再次提速。
远处，咸阳高大的城墙已隐约可见。但更让林烬心惊的是，城东烟尘滚滚——那是通往皇陵的方向。按照秦制，殉葬者会在皇帝驾崩前一日被送往皇陵准备。难道赵高已经提前行动了？
想到这里，林烬胸口如被重锤击中，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他强忍剧痛，从怀中摸出玉匣检查——还好，机关完好，解药应该无恙。只要能在始皇毒发身亡前赶到，一切还有转机。
...
丞相府密室内，李斯正襟危坐，面前茶汤已冷，却无心饮用。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他立刻起身开门。
胡亥闪身而入，今日罕见地穿着一身素白便服，不施粉黛，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只是那双桃花眼中再不见往日的轻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丞相何事如此紧急？"胡亥直奔主题，声音压得极低。
李斯示意他坐下，亲自检查了门窗后才开口："二皇子，时机到了。"
胡亥眼中精光一闪："父皇...？"
"太医说撑不过明日寅时。"李斯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个惊天消息，"赵高已经按计划开始殉葬事宜。"
胡亥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蒙毅呢？"
"尚未回城。"李斯冷笑，"就算回来也晚了。赵高已控制所有宫门，没有我的手令，谁也进不去。"
胡亥突然倾身向前："丞相为何选我？皇兄才是长子。"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二皇子何必明知故问？扶苏若继位，必重用儒家，推行所谓'仁政'，我法家还有立足之地吗？"他顿了顿，"而你...我们一直合作愉快，不是吗？"
这话说得露骨。胡亥轻笑出声，声音如清泉击石，却让人不寒而栗："丞相果然快人快语。那么...遗诏？"
李斯从袖中取出一卷空白绢帛："先帝笔迹我已模仿多年，足以乱真。只缺..."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胡亥，"传国玉玺。"
胡亥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赵高那边？"
"他只要确保殉葬顺利进行，其他...不关心。"李斯轻蔑地撇嘴，"一个阉人，能有什么大志向？"
胡亥突然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内来回踱步。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丞相可曾想过，蒙毅若带解药回来..."
"那又如何？"李斯冷笑，"陛下中的是'百日枯'，除了骊山那株千年雪莲，无药可解。而雪莲三年才开一次花..."
"但万一..."
"没有万一！"李斯突然激动起来，"赵旷亲自守在骊山道，蒙毅绝无可能突破重围！就算他侥幸成功..."他阴沉地笑了，"解药也送不到陛下面前。"
胡亥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李斯："丞相果然算无遗策。"他优雅地行了一礼，"既如此，亥愿与丞相共谋大业。"
李斯满意地点头，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遗诏"铺在案几上："那就请二皇子过目..."
...
咸阳东门，守城士兵远远看见一个血人策马奔来，立刻架起长戟戒备。
"来者何人！"
马背上的骑士艰难抬头，露出一张被血污覆盖却依然威严的面孔："蒙毅...蒙毅在此！快开城门！"
士兵大惊失色，慌忙推开城门。林烬的马刚冲入城内就前蹄一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林烬顺势翻滚卸力，却因伤势过重一时无法站起。
"将军！"守城校尉认出了他，急忙上前搀扶，"您这是..."
"陛下...如何？"林烬抓住校尉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
校尉面露难色："小的不知详情，只听说...听说今早已开始准备殉葬事宜..."
林烬脑中嗡的一声。他强撑着站起来，夺过校尉的佩刀当拐杖："给我备马！最快的马！"
"将军，您的伤..."
"马！"林烬一声暴喝，吓得校尉连连后退。
新马很快备好，林烬翻身上马，却听校尉又说道："将军，南宫大人留了话，说若您回来，务必先去郎中令府一趟。"
南宫彦？林烬略一思索，调转马头。南宫彦掌管宫廷禁卫，或许知道李洙赫被关在哪里。
郎中令府大门紧闭，林烬叩门三长两短，片刻后侧门悄然开启。南宫彦亲自迎出，看到林烬的惨状后倒吸一口冷气："将军还活着！赵旷他..."
"死了。"林烬简短回答，"解药在此。李洙赫在哪？"
南宫彦面色凝重："一个时辰前已被押往皇陵。我本想阻拦，但赵高亲自带队，还带了中车府卫..."
林烬转身就要走，被南宫彦一把拉住："将军且慢！宫中有变！"
原来，今晨始皇帝突然病情恶化，太医宣布恐难撑过明日。赵高立即下令封闭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同时，李斯频繁出入丞相府，而胡亥则神秘失踪。
"更奇怪的是，"南宫彦低声道，"扶苏皇子被软禁在府，说是为了防止惊扰陛下养病..."
林烬心头一震。这是典型的政变征兆！李斯和胡亥想趁始皇病危废长立幼！
"南宫兄，我必须立刻进宫献药。"林烬紧握玉匣，"然后去救李洙赫。"
南宫彦摇头："宫门全是赵高的人，你这样子根本进不去。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怀疑陛下已经..."
"不，还来得及。"林烬坚定地说，"徐贵将军临终前说，这解药能解'百日枯'。"
"'百日枯'？"南宫彦脸色大变，"那不是..."
"你知道这种毒？"
南宫彦紧张地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高丽王室秘药，无色无味，中毒者百日之内必死，症状与风寒无异。当年...当年长安君就是死于此毒。"
林烬如遭雷击。长安君是始皇的亲弟弟，多年前神秘死亡。如果此毒来自高丽...难道李洙赫真与此事有关？
不，不可能。林烬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李洙赫入秦不过数月，而始皇中毒已有半月余，时间对不上。这更可能是有人故意嫁祸！
"南宫兄，帮我个忙。"林烬突然抓住南宫彦的肩膀，"找机会把这解药送到陛下面前。"
南宫彦面露难色："这...太难了。现在能接近陛下的只有赵高和太医..."
"必须试试！"林烬从怀中取出徐贵给的令牌，"拿着这个，或许有用。"
南宫彦接过令牌，突然瞪大眼睛："这是...先帝赐给蒙家的调兵令！怎么会在你..."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将军，你..."
林烬心头一紧。南宫彦似乎认出了这令牌的特别之处，而真正的蒙毅绝不会不知道。
"徐贵将军临终所赠。"他含糊其辞，随即转移话题，"南宫兄，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你设法送药入宫，我去皇陵救李洙赫。"
南宫彦深深看了林烬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重重点头："好。但将军此去凶险万分，赵高在皇陵布置了重兵..."
"无妨。"林烬检查了下佩剑，转身走向门口，"对了，李斯和胡亥那边..."
"我会派人盯着。"南宫彦承诺，"将军保重。"
...
当林烬再次策马奔向东门时，夕阳已将咸阳城墙染成血色。守城士兵告诉他，殉葬队伍已经出发两个时辰，按速度计算，应该快到皇陵了。
"将军，还有一事。"士兵犹豫了一下，"今早有人看见二皇子的车驾也往东去了..."
胡亥去了皇陵？林烬心头涌起不祥预感。他谢过士兵，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城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黑衣骑士疾驰而来，为首的竟是赵高！他显然收到了林烬回城的消息，亲自带人来拦截。
"蒙将军！"赵高尖细的声音老远就传来，"老奴奉陛下口谕，请将军即刻入宫觐见！"
谎言！若始皇还能下口谕，何须解药？林烬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扬鞭策马，冲出城门！
"拦住他！"赵高厉声尖叫。
城门守军一时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时，林烬已经冲出数十丈远。赵高气急败坏地命令追击，但林烬骑的是南宫彦给的西域良驹，转眼间就将追兵甩在身后。
皇陵在咸阳以东三十里的骊山北麓，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可到。林烬不顾背后伤口崩裂，不断催促战马加速。每过一刻，李洙赫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为远方的山峦勾勒出锋利的轮廓。林烬望着那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等我，李洙赫，一定要等我！
就在此时，前方道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白衣飘飘，负手而立。林烬急忙勒马，在距离那人十步远处险险停下。
月光下，胡亥俊美的面容清晰可见。他独自一人拦在路中央，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蒙将军，"他柔声说，"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