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降临，山洞内只剩下微弱的月光。林烬生了堆小火，煮了些野菜汤。李洙赫勉强喝了几口，就又昏昏欲睡。药效和病痛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睡吧。"林烬轻声道，"我守夜。"
李洙赫躺下，却迟迟没有闭眼。在火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平日那般冷硬。
"蒙毅..."他突然开口，"为什么冒险救我？在皇陵...你本可以自己逃走的。"
这个问题他问过多次，但此刻的语气与以往都不同——不是质问，不是讥讽，而是真正的困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林烬拨弄着火堆，思考如何回答。最终，他选择了最简单的真相："因为我承诺过。"
李洙赫盯着跳动的火焰，轻声道："就为了一个承诺？"
"就为了你。"林烬不假思索地说出口，随即意识到这话太过直白，赶紧补充，"我是说...作为军人，承诺重于生命。"
李洙赫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火光为他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暖色，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就这样看了林烬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林烬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正想起身去洞口守夜，突然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住。他低头，看到李洙赫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的衣角，力道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却让他心头一热。
"别走..."李洙赫闭着眼，声音轻如叹息，"就...坐在这里..."
林烬僵在原地。这样的李洙赫太不寻常了——脆弱、依赖、甚至有些...柔软。他慢慢坐回原位，尽量不惊动那只捏着他衣角的手。
"好。"他轻声答应，"我就在这里。"
火光渐弱，洞内陷入半明半暗。林烬靠坐在岩壁边，听着身旁李洙赫均匀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个温暖的重量慢慢靠上他的肩膀——李洙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靠了过来，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呼吸拂过他的颈侧。
林烬屏住呼吸，生怕惊醒对方。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李洙赫靠得更舒服些。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在梦中轻轻喟叹一声，甚至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猫。
这一刻，林烬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既温暖又酸涩。他轻轻将手搭在李洙赫肩上，感受着那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在生死未卜的逃亡途中，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似乎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李洙赫突然惊醒。他发现自己竟然靠在林烬怀里，顿时僵住了。晨光微熹中，他能清晰地看到林烬疲惫的睡颜——那人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头微蹙，嘴角紧绷，显然在担忧什么。
李洙赫小心翼翼地移开身体，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失态？高烧糊涂了吗？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依赖敌人怀抱...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小声反驳：蒙毅早已不是敌人了。从悬崖边舍命相救，到皇陵中不离不弃，这个秦国将军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醒了？"林烬突然开口，声音因睡意而沙哑，"感觉怎么样？"
李洙赫迅速收敛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好多了。"他顿了顿，还是补充道，"谢谢你的药。"
林烬微笑，伸了个懒腰："不客气。我去找些吃的，你再休息会儿。"
他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拿起匕首准备出洞。走到洞口时，身后传来李洙赫的声音："小心点。"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烬心头一暖。他回头笑道："放心，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李洙赫挑眉。这个词在秦国语境中并不常见，但他没来得及追问，林烬已经钻出了山洞。
晨光中，李洙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昨夜就是这只手，主动拉住了林烬的衣角。他握紧拳头，又松开，仿佛在确认某种决定。
...
林烬在溪边设了几个简易陷阱，很快就捉到两条鱼。返回途中，他在一棵老槐树上发现了新的通缉令——这次的悬赏已经提高到两千金，而且注明"死活不论"。
"情况不妙..."他皱眉撕下通缉令。胡亥和赵高显然铁了心要他们的命。
回到山洞，李洙赫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洞口的岩石上，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宛如一幅精心构图的水墨画。
"有收获？"他看向林烬手中的鱼。
林烬晃了晃战利品："早餐。还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那张通缉令，"坏消息。"
李洙赫扫了一眼，冷笑："两千金？我的头这么值钱？"
"我们得离开这里。"林烬蹲下身开始处理鱼，"搜山的军队会越来越多。"
"去哪？"李洙赫问出了关键问题。
林烬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思考："南方是楚国旧地，局势混乱，容易藏身。但路途遥远，你的身体..."
"我能行。"李洙赫打断他，眼中闪过倔强的光芒，"不必顾虑我。"
林烬摇头："不是顾虑，是现实考量。"他指了指地图般的树皮，"我们可以先向北，绕过关卡，然后沿黄河东行，最后南下。虽然路程远些，但相对安全。"
李洙赫惊讶地看着他："你对秦国地形如此熟悉？"
林烬心头一跳。作为现代特种兵，他确实受过严格的地理训练，但这显然不是蒙毅应该具备的技能。"军...军事需要。"他含糊其辞。
李洙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两人简单吃了烤鱼，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临行前，李洙赫突然拉住林烬："等等。"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割下自己一缕黑发，又示意林烬也这样做。两缕头发被他熟练地编成一股，然后分成两半，一半自己收起，一半递给林烬。
"高丽的传统。"他解释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结发同行，生死与共。"
林烬接过那缕混合了两人的头发，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流。在高丽文化中，这显然不只是简单的结盟仪式。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将发辫收入怀中贴身处。
"生死与共。"他重复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李洙赫别过脸去，但林烬还是捕捉到了他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弧度。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如同命运交织的轨迹。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山洞，向着未知的前路进发。身后，朝阳完全升起，将整个骊山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而在他们前方，是漫长而危险的逃亡之路，以及更多未知的挑战。
但此刻，林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这个骄傲又脆弱的高丽王子，直到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