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翻转，不是转圈！"
魔法基础课的教授——一个戴紫色尖顶帽的矮个子女人——用教鞭啪地打在鲲德尔手腕上。他吃痛松开手指，那颗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光点立刻消散在空气中。
"海礁先生，您是在召唤萤火虫还是在施照明咒？"教授的声音让整个教室的人都转过头来。前排几个贵族学生发出嗤笑，他们的掌心上方都悬浮着至少苹果大小的光球。
鲲德尔揉着手腕，第三次尝试那个该死的咒语。"Luminos，"他念道，同时按照课本图示顺时针转动手腕，"Luminos..."
这次连光点都没出现。他偷瞄了一眼教室另一侧的卢克，铁匠之子正偷偷用某种金属装置折射窗外的阳光，在掌心伪造出光球效果。助教走过时，卢克冲鲲德尔眨了眨眼。
"下课留下练习，"教授叹气，"或者去找托特教授开小灶。下一个，露娜莉亚小姐。"
银发少女优雅起身。她没有念咒语，只是轻轻抬手，整个教室突然亮如正午。光球在她掌心上方膨胀到南瓜大小，表面流转着类似极光的彩色波纹。教授带头鼓掌。
下课铃响起时，鲲德尔的羊皮纸上还是一片空白——按照要求，他们应该记录下每次成功施法时魔力流动的感觉。他慢吞吞地收拾羽毛笔和墨水，盘算着怎么跟卢克解释自己又要错过午餐了。
"别太沮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讲台方向传来，"伊莎贝拉校长第一次施法时烧掉了半间教室。"
鲲德尔抬头，看见托特教授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里，正用骨头筷子夹走矮个教授留在讲台上的薄荷糖。"跟我来，"他嚼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带你看点好东西。"
托特的"好东西"藏在学院最古老的东塔楼顶层。旋转楼梯年久失修，好几处台阶缺失，需要跳过去。鲲德尔跟着老人爬到顶楼时，小腿已经抖得像果冻。
"欢迎来到'失败者俱乐部'。"托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圆形房间里堆满了古怪装置：会走路的茶壶、自动翻页的书架、甚至还有个正在给自己钉钉子的木椅子。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吊兰形状的光斑。
"这些都是..."
"我那些'没天赋'的学生的作品。"托特踢开挡路的自转地球仪，"知道共同点是什么吗？"
鲲德尔摇头。
"他们都不按教科书来。"老人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烫金古籍，"就像你昨天让餐刀发光的方式。"他翻到某页，指着上面的星象图，"告诉我，在岛上你是怎么用透镜观测的？"
鲲德尔一怔。他没想到托特会问这个。"就...调整角度，直到星图清晰。"
"具体点！"托特突然用骨头筷子敲打书脊，"左手还是右手？顺时针还是逆时针？站着还是坐着？"
"右手第三个拉杆，"鲲德尔被突如其来的逼问吓了一跳，"逆时针转四十五度左右，通常是跪着操作因为...因为透镜装置比较矮。"
托特立刻从杂物堆里翻出个类似万花筒的装置："试试看。"
鲲德尔接过装置，下意识地采用岛上观测时的姿势——右膝着地，左手稳住底座，右手食指和中指同时拨动第三个转轮。当转轮转到大约四十五度时，装置突然投射出一片星空图景，与他在岛上看到的极为相似。
"现在，"托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想象那颗最亮的星就是你要召唤的光。"
鲲德尔盯着投影中天顶处的蓝色亮星。在岛上无数个夜晚，他曾用这个位置校准透镜。他无意识地模仿观测时的呼吸节奏，右手做出微调焦距的手势——
"Luminos。"
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从他指尖跃出，悬浮在空中缓慢旋转。更惊人的是，光球表面浮现出与露娜莉亚类似的极光波纹，只是颜色更偏蓝绿色。
托特发出胜利的欢呼，差点打翻一摞会尖叫的书。"看到了吗？"他手舞足蹈，"你根本不需要那些愚蠢的标准手势！你的身体已经记住了魔力流动的方式！"
鲲德尔盯着自己的手指。光球持续发光，丝毫没有要消散的迹象。那种感觉与岛上调整透镜时一模一样——某种细微的阻力被突破后，一切突然变得清晰。
"观测塔改变了你，"托特轻声说，"它重塑了你的魔力回路。"老人突然严肃起来，"记住，在正式场合还是装模作样用用教科书方法。但在这里..."他指了指房间，"随时欢迎来练习'你的方式'。"
离开东塔楼时，夕阳已经将学院染成金色。鲲德尔错过了午餐，但肚子一点也不饿。他鬼使神差地走向图书馆，想找找关于观测塔的资料。
图书馆入口的吊兰雕像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神秘。鲲德尔向值班助教出示学生证时，注意到阅览区最深处有抹银色一闪而过。
"禁书区需要教授批条。"助教头也不抬地说。
鲲德尔假装在普通区转了几圈，趁助教打瞌睡时溜进了禁书区走廊。这里比主馆昏暗许多，书架上的灰尘显示很少有人来访。他借着窗外的月光辨认书脊上的烫金标题：《星界投影理论》《跨维度通道稳定性研究》《六十六座观测塔：设计与功能》...
最后一本书的标题让他心跳加速。鲲德尔踮脚取下这本厚重的典籍，封面上烫金的吊兰图案与他金币上的一模一样。当他翻开扉页时，一张对折的羊皮纸滑落出来。
展开羊皮纸，上面是用红墨水绘制的精密星图。六十六个红点分布在大陆周边海域，连成的形状赫然是吊兰图案。更惊人的是，其中一个红点旁标注的小字正是他生活过的岛屿坐标。
"那是我的。"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鲲德尔差点把书扔出去。露娜莉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银发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她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展开的星图，脸上看不出喜怒。
"抱、抱歉，"鲲德尔结巴着递还羊皮纸，"我只是..."
"对观测塔感兴趣？"露娜莉亚接过星图，动作优雅得像在接过舞会邀请函，"为什么？"
月光透过高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近距离看，她的睫毛也是银白色的，衬得那双蓝眼睛更加摄人心魄。鲲德尔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艾琳——艾琳的绿眼睛总是带着笑意，而眼前少女的目光冷得像极地冰川。
"我...家乡有座类似的塔。"他谨慎地回答。
露娜莉亚微微偏头，这个动作让一缕银发滑过肩膀："渔民不会对天文装置感兴趣。"她突然指向鲲德尔手中的书，"第147页。"
鲲德尔下意识翻到指定页码。上面是张精细的铜版画：六边形的观测塔内部结构剖面图，与他生活过的灯塔一模一样。图注写着："通道稳定装置，需定期注入活体魔力"。
"你施法时的问题，"露娜莉亚的声音突然带上教授般的权威，"在于手腕翻转角度错了十七度。"她凭空变出个光球，演示了一个微妙的手势调整，"像这样。"
鲲德尔目瞪口呆。这个高高在上的天才少女为什么要帮他？
"谢谢，但..."他尝试模仿她的动作，却只制造出一丝青烟。
露娜莉亚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继续练习，海礁先生。"她转身离去，裙摆拂过积灰的地面却没沾染一丝尘埃，"周三是图书馆义工日，我通常在这里整理古籍。"
当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后，鲲德尔才发现那张星图又被留在了书架上。他小心地收好它，继续翻阅观测塔的资料。在书的最后一章，他发现了托特年轻时的笔迹：
"通道稳定，代价过高。建议废止吊兰计划。——T.S. 星历437年"
"原来你在这！"卢克的声音突然响起，鲲德尔差点撞翻书架，"我偷了厨房的香肠和布丁！"铁匠之子晃了晃鼓鼓囊囊的包袱，"就知道你会来查资料。怎么样，找到变天才的秘诀了吗？"
鲲德尔迅速合上书："只找到怎么正确转手腕。"
回宿舍的路上，卢克喋喋不休地讲述他是如何用自制磁铁从厨房铁窗偷食物的。"...然后那个家养小精灵居然帮我扶梯子！"他大笑着拍打鲲德尔的后背，"说真的，你家乡有什么好玩的风俗？"
鲲德尔一愣。他还没准备好关于"家乡"的详细设定。"呃...每月满月时要向海神献祭第一网鱼。"
"酷！"卢克眼睛发亮，"我叔叔在航海局工作，他说南部岛民还会在观测塔里举行秘密仪式呢！"
鲲德尔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仪式？"
"谁知道呢，"卢克耸耸肩，"反正那些塔现在都废弃了。"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听说最近有艘商船在东北海域看到其中一座塔在发光..."
那晚，鲲德尔在日记中写道：
"第一次成功施法——用'岛上的方式'。托特知道观测塔的真相。露娜莉亚有张标记了66座塔的星图，她为什么帮我？卢克提到有塔仍在发光...是艾琳去过的其他岛吗？明天要再去趟禁书区。"
写完后，他摸出枕头下的吊兰金币。在月光下，金币上的藤蔓图案似乎比昨天又蔓延了一些，几乎要爬出硬币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