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暴雨将图书馆的彩色玻璃洗得发亮。
鲲德尔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吊兰金币。自从上周露娜莉亚提到要带它来，金币就变得异常活跃——藤蔓图案几乎覆盖了整个币面，现在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它的温度。
"你果然带了。"
露娜莉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往常更近。鲲德尔转身时，银发少女已经站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今天的她没有穿学院长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猎装，腰间挂着个看似普通但纹路古怪的皮袋。
"金币。"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这个动作让鲲德尔瞬间想起艾琳在船上讨要蜂蜜蛋糕的姿态，"给我。"
雨水在玻璃上敲打出不规则的节奏。鲲德尔掏出那枚滚烫的金币，当它离开口袋的瞬间，整个禁书区的烛光都暗了一瞬。露娜莉亚的瞳孔骤然收缩，冰蓝色的虹膜边缘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绿。
"第七序列..."她接过金币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比预想的更活跃。"
鲲德尔敏锐地注意到她说的不是"预料"而是"预想"——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当露娜莉亚低头检查金币时，一缕银发滑落肩头，她随手将其别到耳后的动作，与艾琳整理铠甲护颈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什么是第七序列？"鲲德尔故意靠近一步，闻到露娜莉亚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与艾琳铠甲上的熏香相同。
露娜莉亚迅速后退，后背抵上书架："六十六座塔，六十六枚钥匙。"她将金币举到窗前光线处，藤蔓图案在雨中泛着诡异的青光，"你的恰好是中枢控制序列。"
这个解释太过简洁，反而显得可疑。鲲德尔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艾琳。"
不是疑问句。
露娜莉亚的眼睛在阴影中剧烈变化——冰蓝色像被搅乱的湖水般泛起绿意，最终定格为与艾琳完全相同的翡翠色。她张口似乎想否认，却被突然响起的警报钟声打断。
"该死。"这个粗鲁的词汇从她优雅的唇间蹦出，带着与贵族小姐身份不符的野性。她猛地拽住鲲德尔冲向禁书区后方的暗门："托特在检测魔力波动！"
暗门后是条螺旋向下的窄梯，墙壁上长满发光的苔藓。奔跑中，露娜莉亚的银发马尾散开，当她第三次被自己的头发绊到而咒骂时，鲲德尔更加确信——这就是艾琳，那个在船上笨拙操作魔法罗盘的女骑士。
"所以公主殿下亲自接流放者回来？"他在一个转角处喘着气问。
露娜莉亚——或者说艾琳——突然停下脚步。在昏暗的苔藓光下，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艾琳的翡翠绿："王室骑士的身份更方便行动。"她声音里的宫廷腔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艾琳那种直率的语气，"银发蓝眼的公主可没法独自航海。"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鲲德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没等他继续追问，露娜莉亚已经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外面是学院厨房的后走廊。她迅速从皮袋里取出个小瓶，将几滴液体倒在掌心揉搓，翡翠绿的眼睛很快重新冻结成冰蓝色。
"下周三，同一时间。"她变回了那个高傲的贵族小姐，只有嘴角残留的一丝倔强还带着艾琳的影子，"别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托特。"
鲲德尔正想反驳，厨房门突然打开。卢克端着盘刚出炉的饼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你们...在约会？"
露娜莉亚扬起下巴，瞬间恢复了学院女神的气场："铁砧先生，请让路。"她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厨房，银发在身后飘扬，仿佛刚才那个拽着鲲德尔狂奔的野性少女从未存在过。
卢克吹了声口哨，递给鲲德尔一块饼干："兄弟，你什么时候——哇！"他突然抓住鲲德尔的手腕，"你的手在发光！"
鲲德尔低头，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泛着蓝绿色微光——就像他创造的魔法光球。更奇怪的是，那光芒正顺着血管向手腕蔓延，在皮肤下形成复杂的网状纹路。
"魔法练习的副作用。"鲲德尔抽回手，光芒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消退。口袋里的吊兰金币突然变得冰凉——露娜莉亚不知何时已经将它还了回来。
卢克将信将疑，但还是压低声音说："对了，我叔叔来信说王室派了调查团去东北海域，领头的是个穿白铠甲的女骑士！据说在找某个发光塔的幸存者..."
鲲德尔心跳漏了一拍。如果露娜莉亚就是艾琳，那么此刻在东北海域的又是谁？或者...公主的伪装不止一层？
回到宿舍后，鲲德尔锁上门窗，从枕头下取出日记本。当他翻开羊皮纸时，一张陌生的纸条滑落出来：
"第七序列持有者：
明晚月升时到东塔楼顶层。
带上你的记忆。
——T.S."
T.S. ——托特·银橡树的缩写。鲲德尔盯着纸条，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卷入了某个远超想象的漩涡。他摸向口袋，吊兰金币安静地躺在那里，藤蔓图案比早晨又多蔓延了一分。
窗外，雨停了。月光穿过云层，在窗台上投下六边形的光斑。鲲德尔翻开日记本，写下今天的发现：
"露娜莉亚=艾琳，确认。她刻意伪装不同身份。第七序列金币是关键。我的手会发光——与魔法光球同色。托特明晚要见我。东北海域还有另一个'女骑士'？..."
写完后，他鬼使神差地将金币按在日记文字上。蓝绿色光芒再次从指尖泛起，那些文字在光中扭曲重组，最终形成一幅微型星图——东北海域的某个坐标被特别标出，旁边标注着："第六序列，生还者1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