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号角声惊醒了营地。
鲲德尔从行军床上弹起来，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不存在的剑——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七次类似反应。四年学院生活没能抹去地球养成的本能，就像他始终无法完全接受自己只是个D级毕业生的事实。
“海礁！抽签了！“帐篷外粗犷的喊声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声响。
战斗师资格考核的第一天。鲲德尔用冷水抹了把脸，看着金属盆中晃动的倒影。二十四岁的面容比他记忆中地球上的自己更加棱角分明，黑发间夹杂的几缕银白是在孤岛晒伤的痕迹。右眉上的疤痕是三年级魔咒失控的纪念品。
考核官帐篷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考生。鲲德尔挤过人群时，闻到汗液、皮革和魔药混合的气味。一个红胡子考官站在木箱上宣读规则：
“模拟战场考核！三人一组随机分配！禁止致命咒语，禁止使用未申报的魔法物品...“
鲲德尔抽到蓝色7号签。帐篷角落里，几个同样抽到蓝色的考生已经聚在一起。他走过去时，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正在拍打胸甲，震得旁边人直捂耳朵。
“马克西姆·石拳！“壮汉的声音像打雷，“前北方军团盾卫，专业挨打二十年！“他的铠甲上满是划痕，但每一道都被精心打磨成某种装饰图案。
靠在帐篷柱上的女子没有抬头，只是简短地说：“莉亚娜·风语。“她翠绿色的眼睛在兜帽阴影下闪烁，尖耳朵上的银环随着呼吸微微晃动。这是鲲德尔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精灵——她腰间短弓镶嵌的木材会随着光线变色，从深褐到近乎透明。
“鲲德尔·海礁。“他声音比预想的平稳，“刚毕业的魔法师。“停顿半秒，“D级的。“
马克西姆大笑，震得帐篷布料簌簌作响：“诚实！我喜欢！“他拍在鲲德尔背上的力道足以让普通人趴下，“魔法师好啊，正好缺远程支援。“
莉亚娜没说话，但微微点头。鲲德尔注意到她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齐根而断，伤口平整得像被利刃瞬间切断。
晨雾散去时，三组考生被带到不同的模拟战场。鲲德尔这组的场地是废弃村庄，任务是从“敌军“手中夺取中央水井。所谓的敌军其实是考官操控的魔法傀儡，但那些铁家伙的拳头绝对真实。
“战术？“马克西姆扛起足有门板大的盾牌，另一手握着钝头战锤。
鲲德尔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图。他想起地球上读过的《三国演义》，那些以少胜多的战役。“钳形攻势。“他画了两条弧线，“莉亚娜占据制高点，马克西姆正面吸引注意，我从侧翼...“
“南方群岛的渔夫都懂兵法？“莉亚娜挑眉，但已经按他说的爬上了半塌的钟楼。她的动作轻盈得像片叶子，连灰尘都没惊起。
哨声刺破晨雾。马克西姆咆哮着冲向广场，盾牌撞飞两个傀儡的场面让鲲德尔想起地球上的橄榄球比赛。他贴着墙根移动，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这才是他想象中的冒险——不是悬浮咒考试，不是枯燥的魔法史，而是真实的、带着铁锈味的战斗。
一个傀儡发现了他，铁拳呼啸而来。鲲德尔本能地抬手：“Liftus！“傀儡的拳头突然改变轨迹，擦着他耳边砸进墙壁。这是他在学院偶然发现的技巧——对金属物体施悬浮咒会产生短暂偏移。钝头匕首击中傀儡关节处的符文，它轰然倒地。
远处传来莉亚娜的箭矢破空声——没有箭头，但每支都精准命中傀儡的“致命点“。她的箭术让鲲德尔想起地球上看过的奥运比赛，那种精确到毫米的掌控力。
水井边的战斗最激烈。五个傀儡围着马克西姆，他的盾牌已经凹陷，但战锤每次挥舞都带着飓风般的力量。鲲德尔看到地上散落的铁片——莉亚娜的箭矢为马克西姆创造了突破口。
“现在！“鲲德尔对钟楼方向大喊，同时将全部魔力注入最后一个悬浮咒。水井旁的碎石浮起，形成短暂的障碍。这招灵感来自地球上的军事掩体战术。莉亚娜的箭矢如雨落下，马克西姆趁机突破防线，战锤重重砸在水井边缘的机关上。
代表胜利的蓝烟升起时，鲲德尔瘫坐在地上，手指因魔力透支而发抖。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们做到了，用D级魔法和地球战术思维，战胜了A级难度的考核。
傍晚的成绩公布会上，红胡子考官特意提到了“7号小组的创新战术配合“。投影水晶展示的画面中，鲲德尔看到自己狼狈但有效的战斗方式，马克西姆如山般的防御，以及莉亚娜那支改变战局的穿云箭。
“鲲德尔·海礁，“考官宣布，“战斗师助理资格，准予参与B级以下任务。“
这个称号比正式战斗师低一级，但对D级毕业生来说已经是奇迹。鲲德尔接过铜质徽章时，想起地球上考驾照的场景——同样是某种开始的凭证，只是这个世界的“驾照“允许他参与真正的冒险。
“下次喝酒我请！“马克西姆临别时塞给他一个皮质护腕，内侧绣着“石拳酒馆“的字样，“我妹妹在北方要塞开的店，记得来！“
莉亚娜什么也没说，只是留下一支没有箭头的训练箭，箭杆上刻着风语家族的藤蔓纹章。当她转身离去时，鲲德尔注意到她斗篷下摆沾着某种蓝色苔藓——这种苔藓只生长在极北之地。
回到“流浪者旅店“的小房间，鲲德尔把徽章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它中心的剑与杖图案，在木地板上投下十字形光影。他翻开日记本，写下今天的收获：
“战斗师助理资格获得。马克西姆·石拳——北方军团退役盾卫。莉亚娜·风语——精灵游侠，右手缺小指。战术融合成功。明天开始寻找B级任务。“
写完后，他摸了摸腰间并不存在的剑——这个习惯性动作再次提醒他，地球的记忆从未真正远去。窗外，考核营地的篝火渐渐熄灭，但远处山脉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像极了奇幻小说里描述的冒险者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