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的箭矢破空声惊醒了酒馆后院的宁静。
鲲德尔坐在橡木桶上，看着莉亚娜的第三支箭精准命中靶心——一根挂在晾衣绳上的干辣椒。精灵游侠的翠绿眼睛在晨光中眯起，尖耳朵随着每次拉弦微微颤动。她身上没有任何贵族气质，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剥兽皮时沾上的血渍。
“所以，“鲲德尔抛着手中的苹果，“你真的不认识什么精灵王族？“
莉亚娜的第四支箭射穿了苹果：“你以为我是那种会突然变出水晶冠的公主？“她嗤笑一声，“我父亲是铁匠，母亲是草药师。最接近王室的经历是给某个精灵领主送过箭筒。“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那位'星光璀璨露娜莉亚'倒是货真价实的王室成员。“
鲲德尔接住被射穿的苹果，啃了一口：“怎么说？“
“七年前我在北方森林见过她。“莉亚娜收起短弓，“银发蓝眼，带着王室护卫队，说是来'考察精灵文化'。“精灵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结果连弓箭都不会握，差点射中自己的脚。“
苹果在鲲德尔喉咙里卡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露娜莉亚的真实身份——三年前在学院图书馆，当那位“银发贵族少女“不小心用王室专用火漆封印信件时，他就猜到了。与后来在港口看到白船上的铠甲纹章对比，也算是确认了日记上的猜测。
但他选择保持沉默。地球上的经验告诉他，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死得最早。
“王室的人怎么会去学院当学生？“他装作好奇地问。
莉亚娜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体验平民生活？“她突然眯起眼，“说起来，你好像对她特别感兴趣？“
鲲德尔正想搪塞过去，酒馆后门被猛地推开。马克西姆的大嗓门震得晾衣绳上的辣椒直晃：“货物清点完了！中午装船！“
老盾卫的铠甲上沾满新鲜的血迹——刚宰了头不听话的驮兽。他走过来抓起鲲德尔啃了一半的苹果：“黑水河那边传来消息，边境不太平。“咬了一口苹果，“说是某种'星热病'，患者皮肤上长星形斑纹。“
莉亚娜的尖耳朵突然竖起：“星斑？什么颜色？“
“蓝色，会发光。“马克西姆皱眉，“你见过？“
精灵没回答，只是快速拆开箭袋，检查里面特制的银箭：“我们得绕开石林镇。“
鲲德尔注意到她指尖的轻微颤抖。序列纹路在他胸前微微发热，提醒着某种危险。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星斑很危险？“
“如果是我想的那种...“莉亚娜的声音罕见地紧绷，“碰到就会传染。“
马克西姆啐了一口：“商会订单上写明了送到石林镇。“他擦掉胡须上的苹果渣，“违约要赔三倍定金。“
三人沉默对视。鲲德尔知道老盾卫不会违约——铁砧家的信誉比命重要。莉亚娜最终叹了口气：“至少多带些银器。星斑讨厌银。“
正午的翡翠港弥漫着鱼腥和焦油味。“鲑鱼号“是艘老旧的商船，甲板缝里嵌着经年的盐渍。鲲德尔站在船舷边，看着码头工人将最后几桶蜂蜜酒滚进货舱。货物清单上还有“精灵特制草药“，被莉亚娜亲自锁在防水箱里——她拒绝透露具体成分，只说“能暂时抑制星斑扩散“。
“知道吗？“马克西姆突然出现在身侧，指向远处的白色船影，“王室舰队今早入港了。“
鲲德尔眯起眼睛。那艘三桅帆船优雅得像天鹅，船首像是个展开双翼的女神。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认出甲板上那个银发身影——白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腰间细剑的剑柄镶着月光石。露娜莉亚，或者说艾琳。
“听说'星光璀璨露娜莉亚'公主在船上。“老盾卫压低声音，“去北方冰川'考察'。“他做了个夸张的引号手势，“王室总是有各种借口到处跑。“
鲲德尔假装初次听闻：“公主长什么样？“
“银头发，蓝眼睛，据说美得像月光。“马克西姆耸肩，“不过我表弟在王宫当差，说那丫头脾气古怪，整天往图书馆钻，还经常偷溜出宫。“他突然眯起眼，“说起来，有点像你学院里那个...“
“鲲德尔！“莉亚娜的喊声打断对话，“来帮忙搬药箱！“
精灵的及时解围让鲲德尔松了口气。当他走进船舱时，莉亚娜正用精灵语咒骂着什么，手里攥着个发光的蓝色物体——像是某种水晶，但表面布满星形纹路。
“从哪来的？“鲲德尔警觉地问。
“商会偷偷塞进货物的。“莉亚娜迅速将水晶锁进铁盒，“星泪石，极度危险的魔法物品。“她擦了擦手，“看来这趟活比想象的复杂。“
鲲德尔胸前的序列纹路突然刺痛。他想起观测塔里那些会移动的星图，想起艾德温提到的“星辰归位“。莉亚娜似乎看出他的不安，难得温和地说：“别担心，只要不直接接触星斑，我们还是安全的。“
“你知道多少关于...星斑的事？“
精灵犹豫片刻：“精灵古籍记载过，叫'星辰瘟疫'。“她调整着箭袋里的银箭，“发生在星象异常时，据说患者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东西？“
莉亚娜的绿眼睛在昏暗船舱中闪烁：“墙外的眼睛。“
航行第一天风平浪静。鲲德尔在甲板上练习魔法，尝试将序列力量融入基础咒语。悬浮咒现在能让物体按特定轨迹移动——他让一颗纽扣在空中画出北斗七星的图案。防护咒则产生带着星座纹路的光幕，虽然只能维持几秒。
“花哨。“路过的水手评价道，但眼神透着敬畏。
第二天傍晚，瞭望台发出警报。前方海域漂浮着大量船只残骸，有些还在冒烟。马克西姆命令减速，同时派小船查看。
残骸中有商船也有渔船，所有船体都覆盖着蓝色星斑，像是被星尘风暴席卷过。最诡异的是，一具漂浮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星空般的蓝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无数闪烁的光点。
“全速前进！“马克西姆吼道，“别碰海水！“
鲲德尔站在船尾，看着残骸渐渐远去。序列纹路在他胸前灼热，但不是警告，更像是...共鸣。当他闭上眼睛，能隐约“听“到某种声音，像是星辰运转的韵律。
第三天黎明，黑水河口的石林镇出现在视野中。码头空无一人，几艘渔船半沉在水中，船身上满是蓝色星斑。镇子静得出奇，连海鸥都不靠近。
“分头行动。“马克西姆下令，“莉亚娜去高地侦查，鲲德尔检查仓库，我去镇公所。发现任何活人，吹哨联系。“
鲲德尔沿着空荡的街道前进。商铺门窗紧闭，但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地面有层薄薄的蓝色粉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蹲下触摸，粉末立刻黏在指尖，发出微弱的蓝光。
序列纹路突然剧烈跳动。他眼前闪过破碎画面：夜空扭曲，星辰坠落，人们跪地祈祷...画面消失时，他发现自己站在间药铺前，门上有新鲜的血手印。
推开门，药铺里弥漫着薰衣草和腐肉混合的怪味。柜台后躺着个老人，全身覆盖星斑，已经奄奄一息。听到动静，他挣扎着抬头，眼睛完全变成了星空蓝。
“星星...在说话...“老人嘶声道，嘴角流出蓝色液体，“它们说...门要开了...“
鲲德尔后退一步，序列纹路疯狂预警。就在这时，哨声从镇公所方向传来——马克西姆的紧急信号。
镇公所地下室挤满了幸存者，约三十人，全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星斑症状。马克西姆和莉亚娜正在分发精灵草药。患者喝下药水后，皮肤上的星斑会暂时褪色，但很快又恢复。
“三天前开始的。“镇长是个矮人，胡子结满蓝色晶体，“先是几个渔民发病，然后像瘟疫一样扩散。“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星斑图案，“它们会移动...每到晚上就疼得像火烧...“
最可怕的是角落里的孩子——他们完全安静，眼睛是纯净的星空蓝，皮肤上的星斑组成完整星座图案。有个婴儿甚至在小手背上浮现出北斗七星。
“这不是病。“莉亚娜低声对鲲德尔说，“是转化。“
当晚，商队决定在镇公所过夜。鲲德尔负责看守前门，序列纹路提供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黑暗中的细节。患者身上的星斑确实在随月光移动，重新排列成新的星座。
午夜时分，镇东传来尖叫。鲲德尔和马克西姆冲过去时，看见三个重症患者站在月光下，全身星斑连成完整星图。他们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发光体，仰头对着天空张开双臂。
“星辰在上...“中间那人喃喃道，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通道即将开启...“
马克西姆的战锤刚要举起，一道银光突然从天而降——
鲲德尔猛地拉住老盾卫：“等等！“
但已经晚了。战锤砸向地面，冲击波震碎了附近窗户。三个“患者“同时转头，星空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然后...笑了。他们的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齐声说：
“找到你了，序列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