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堡垒的晨钟惊醒了北境的黎明。
鲲德尔站在冰砌的阳台上，看着第一缕阳光染红远处的冰川。五天过去了，铁砧的伤势好转，但右手的星斑已经蔓延到肩膀，形成诡异的蓝纹。奇怪的是，污染似乎停滞了，甚至开始与他的身体达成某种平衡。
“早餐。“瑟琳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北境贵族换了便装——深棕色皮甲配狼毛镶边的斗篷，红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她递来木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肉粥，“吃完开始训练。“
“训练？“
“星泪剑法。“瑟琳娜的绿眼睛映着晨光，“如果要去冰晶谷，你需要掌握基础。“
黑岩堡垒的练武场是半露天的冰台，四周立着星铁锻造的人形靶。瑟琳娜从架上取下两把训练剑——没有开刃，但重量与黑岩之心相仿。
“看好了。“她站定姿势，剑尖指地，“星落式。“
剑招比想象中简单，但每个动作都配合特定呼吸节奏。当瑟琳娜的剑划过第三式时，剑身竟泛起微弱的红光，在空气中留下短暂残影。
“血脉之力。“她收剑解释，“黑岩家的星火。“
鲲德尔尝试模仿，但训练剑毫无反应。瑟琳娜皱眉：“不对。别用肌肉，用...“她突然顿住，像是找不到合适词汇，“用这里的感觉。“手指点在自己胸口。
序列纹路突然跳动。鲲德尔想起艾琳娜笔记中的话——“星择其主“。他闭上眼睛，不再刻意控制动作，而是让序列力量自然流动。
训练剑突然变得滚烫。鲲德尔本能地挥出下一式，剑锋划过空气时，蓝绿光芒如彗尾般拖曳。瑟琳娜惊讶地挑眉，随即摆出应对姿势：“来！“
两剑相击的瞬间，红蓝光芒交织，爆发出刺目闪光。冲击波震碎了最近的冰柱，但更惊人的是闪光中央——一个微型星门短暂开启，门后是无数流动的星光。
“果然...“瑟琳娜收剑，红光仍未消散，“我们的力量同源。“
鲲德尔看向掌心。星图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出与瑟琳娜剑招的微妙联系：“黑岩家族到底...“
“初代黑岩是艾琳娜的人类学徒。“瑟琳娜擦拭剑身，“家族秘史记载，他自愿接受星火入体，成为活体容器。“她指向堡垒主塔的纹章——黑岩与星辰的组合，“所以我们能引导星泪矿的能量。“
冰台入口传来掌声。铁砧倚在门框上，右臂裹着厚绷带，脸色苍白但带着笑意：“精彩。“他举起水袋，“补充水分？“
瑟琳娜接过水袋，指尖在铁砧的星斑绷带上短暂停留：“疼吗？“
“比昨天好。“铁砧活动了下手指，蓝纹随之闪烁，“发现个怪事——我能'感觉'到星尘的流动。“他指向远处的星泪矿山，“那里的能量最强。“
鲲德尔若有所思：“艾德温说过...自愿者会与星尘达成平衡。“
正午时分，四人（加上坚持同行的马克西姆）在堡垒大厅集合。瑟琳娜展开冰晶谷的地图——那是片碗状冰川，中央矗立着第一序列主塔。
“三天的雪橇行程。“她指向沿途标记，“这里有星术院的哨站，必须绕开。“
莉亚娜检查箭袋：“黑箭只剩一支了。“精灵的尖耳朵不安地抖动，“长老会称之为'断桥箭'，能彻底切断星桥连接。“
“代价呢？“鲲德尔敏锐地问。
“使用者会失去与星辰的共鸣。“莉亚娜避开他的目光，“永远。“
铁砧的锻造工具摊在桌上，他正尝试单手组装便携熔炉：“星铁存量够做三把匕首。“举起一块蓝光矿石，“能暂时抵御星尘污染。“
马克西姆嚼着肉干：“王室为什么突然要激活主塔？“
“权力。“瑟琳娜冷笑，“星术院一直想掌控星辰之力。“她看向鲲德尔，“他们等不及自然激活序列之子，决定强行抽取。“
讨论被急促的钟声打断。黑岩守卫冲进大厅：“星尘风暴！从冰晶谷方向来的！“
堡垒露台视野开阔，远处的景象令人窒息——蓝紫色风暴如巨墙般推进，所过之处冰原隆起尖锐的晶簇。更可怕的是风暴中心的红光，像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太早了...“瑟琳娜握紧栏杆，“主塔被激活了！“
鲲德尔胸前的序列纹路剧烈灼痛。掌心的星图自动投射到空中，显示主塔周围的连接线正在一根根断裂。风暴是星桥崩溃的前兆，比晨星塔的规模大十倍不止。
“改计划。“他咬牙道，“现在出发！“
瑟琳娜吹响骨哨，六头巨型雪犬拉着两架雪橇冲进庭院。铁砧单手帮她装货，星斑手臂意外地灵活：“这手现在能感知温度变化。“他试着捏碎一块冰晶，蓝光顺着手臂流动，“奇怪的力量...“
瑟琳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乱用。“绿眼睛里的担忧一闪而过，“保存体力。“
铁砧微笑：“遵命，领主大人。“
雪橇在暮色中离开黑岩堡垒。瑟琳娜驾驭领头雪橇，鲲德尔和莉亚娜紧随其后。马克西姆自愿留守——老盾卫的北方军歌能稳定堡垒周围的星尘波动，保护平民。
第一夜的营地扎在冰裂缝边缘。瑟琳娜教大家用星铁匕首布置防护圈，匕首插入冰面时会形成微弱光幕。鲲德尔尝试用序列力量强化光幕，效果出奇地好——蓝绿光芒与星铁蓝光交融，形成半圆罩子。
“休息。“瑟琳娜分配守夜顺序，“我第一班。“
铁砧坚持陪她。鲲德尔裹着毛皮躺下时，看见两人并肩坐在营地边缘的背影——瑟琳娜的红发与铁砧的星斑手臂在极光下形成奇异和谐。
第二天的路程更加艰难。星尘风暴虽然过去，但冰原上留下无数尖锐晶簇，雪橇不得不绕行。中午时分，他们遭遇了第一波星尘生物——冰晶组成的狼群，眼睛是纯粹的星空蓝。
“别让它们靠近！“瑟琳娜拔出黑岩之心，“会引发共鸣爆炸！“
莉亚娜的黑箭离弦，射中最前面的冰狼。箭头炸开的黑光形成屏障，暂时阻挡了狼群。鲲德尔引导序列力量形成光刃，与瑟琳娜的剑招配合。当红蓝光芒再次交织时，冰狼群突然撤退，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
“有人在控制它们。“莉亚娜警惕地环顾，“星术院的驯兽师？“
傍晚的营地笼罩在不安中。铁砧的星斑手臂开始隐隐作痛，他咬牙忍着的模样让瑟琳娜坐立不安。鲲德尔发现自己的序列纹路也变得更加敏感，能感知到远处主塔的能量波动。
“明晚能到冰晶谷。“瑟琳娜检查铁砧的绷带，“坚持住。“
铁砧挤出一个笑容：“为了北境玫瑰，当然。“
第三天的景象越来越诡异。冰层下开始出现发光纹路，像血管般向冰晶谷汇聚。天空中的云彩凝固成螺旋状，中心正是那座越来越近的主塔。
“自然法则在扭曲。“莉亚娜忧心忡忡，“星桥断裂的影响。“
正午时分，他们被迫弃橇步行——前方的冰面布满裂缝，雪橇无法通过。瑟琳娜带领大家走危险的冰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锋上。铁砧的星斑手臂意外地成了优势，他能提前感知冰层薄弱处。
“左边！“他突然拽住瑟琳娜。下一秒，她原本要踩的冰面塌陷，露出无底深渊。
瑟琳娜惊魂未定地喘气：“...谢谢。“
铁砧只是点头，但眼中的温柔藏不住。
日落前，冰晶谷终于映入眼帘。碗状冰川中央矗立着六边形石塔，比晨星塔宏伟十倍。塔身覆盖着星铁结晶，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蓝火。最惊人的是塔顶射出的红光，直插云霄，与天空中的漩涡相连。
“第一序列主塔...“鲲德尔序列纹路剧烈共鸣，“有人在塔顶！“
他们潜伏到谷缘时，景象更加清晰。主塔周围环绕着十二名星术师，黑袍上的银星纹章显示他们来自王室星术院。塔底跪着六个穿白袍的人，手腕被割开，血流向中央的星铁阵图。
“六种血脉...“莉亚娜声音发抖，“他们在强行激活序列！“
瑟琳娜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那是黑岩家的旁支！“她认出其中一个白袍人，“我堂兄...“
铁砧按住她的肩膀：“冷静。先观察。“
星术师们开始吟唱。血线亮起红光，顺着刻痕流向主塔。塔身的星铁结晶一根根点亮，能量波动让整个冰谷震颤。鲲德尔突然捂住胸口——序列纹路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痛苦难忍。
“他们在抽取你的力量！“莉亚娜扶住他，“必须阻止！“
瑟琳娜已经冲了出去，黑岩之心拖曳着熔岩般的红光。铁砧咒骂一声紧随其后，星斑手臂蓝光大盛。鲲德尔强忍痛苦跟上，序列光刃再次成形。
星术师们显然没预料到袭击。瑟琳娜的第一剑就劈翻了最近的两人，铁砧的星斑手臂直接捏碎了一名星术师的防护法杖。莉亚娜的黑箭精准射断血线，解救了白袍人。
但最年长的星术师突然大笑：“太晚了！序列已经激活！“
主塔爆发出刺目红光。塔顶的星术院旗帜燃烧起来，露出后面的人影——银发的露娜莉亚，穿着星术院首席的长袍，异色瞳在红光中格外妖异。她双手按在控制台上，表情痛苦却坚定。
“露娜莉亚！“鲲德尔大喊。
她抬头，目光相遇的瞬间，鲲德尔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挣扎。但下一秒，星术院长的声音从塔内传出：“继续仪式！不惜代价！“
露娜莉亚的手颤抖着，却没有离开控制台。主塔的红光变得更加强烈，天空的漩涡开始扩大，边缘裂开蛛网般的蓝紫色缝隙。
“星门要开了！“莉亚娜拉满弓，黑箭瞄准主塔核心，“只有一次机会...“
鲲德尔突然按住她的手臂：“等等！“
他指向露娜莉亚。虽然她仍在执行命令，但右手悄悄做了个手势——三指弯曲，两指伸直，正是学院里他们约定的“危险，别过来“的暗号。
“她在拖延！“鲲德尔瞬间明白，“找别的办法！“
瑟琳娜砍倒最后一个星术师：“什么办法？“
铁砧突然指向塔基：“那里！艾德温的乐谱！“
星铁阵图旁，几页发光的乐谱被冰晶固定，在狂风中翻动。每翻一页，就有几个音符化为实体飘起，形成微弱的旋律——正是他们在矿洞听过的“冰晶交响曲“。
“音乐能引导星尘！“鲲德尔冲向乐谱，“继续演奏它！“
星术院长此时出现在塔顶，是个枯瘦如骷髅的老者。他暴怒地推开露娜莉亚，亲自操作控制台：“愚蠢的叛徒！“红光顿时暴涨，“星门将开，王权永恒！“
主塔剧烈震动，裂缝爬上塔身。天空中的漩涡已经扩大到覆盖整个冰谷，星门轮廓清晰可见。莉亚娜的黑箭颤抖着，精灵面临抉择——射断星桥拯救世界但牺牲鲲德尔，还是...
她突然将黑箭塞到鲲德尔手中：“你来决定。“
鲲德尔愣住了：“这是...“
“断桥箭。“莉亚娜撕碎长老会的密令，“年轻人不该为古老错误牺牲。“
瑟琳娜已经冲到乐谱旁，黑岩之心插在地上形成保护圈。铁砧用星斑手臂稳住翻动的乐谱，蓝光与红光奇妙交融。鲲德尔握紧黑箭，序列纹路与箭身产生共鸣。
露娜莉亚从塔后绕出，细剑在手：“快！音乐需要第七序列的引导！“
星术院长发现了他们，枯爪般的双手挥舞：“阻止他们！“
剩余星术师从塔内涌出。露娜莉亚的细剑划出银光，暂时阻挡追兵。瑟琳娜和铁砧护住乐谱，莉亚娜的银箭如雨落下。鲲德尔站在乐谱前，将黑箭如指挥棒般举起——
序列力量顺着箭身流入乐谱。翻动的纸页突然静止，所有音符同时浮起，形成完整的“冰晶交响曲“。旋律响彻冰谷，与主塔的红光对抗。
奇迹发生了。星门扩张的速度减缓，裂缝开始弥合。星尘如被驯服的野兽，随着音乐流动。露娜莉亚趁机重置控制台，异色瞳中星芒大盛：“继续！加强节奏！“
鲲德尔全力引导序列力量。黑箭已经半融化，但音乐越来越清晰。艾德温谱写的旋律中有某种超越魔法的力量——纯粹的美，能安抚狂暴的星辰。
主塔的红光开始与音乐同步，不再是破坏性的波动，而是有序的脉冲。星术院长暴怒地尖叫，却被露娜莉亚一剑逼退。天空中的星门停止扩张，边缘开始变得平滑。
“有效！“瑟琳娜大喊，“再坚持——“
话音未落，主塔突然爆炸。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鲲德尔撞在冰壁上，看到星术院长站在控制台前狂笑：“既然得不到，就毁掉！“
最后的红光如血浪般吞没了主塔。星门剧烈扭曲，开始崩塌。露娜莉亚挣扎着爬起，异色瞳中满是绝望：“星桥要断了...世界会...“
鲲德尔握紧半融化的黑箭。序列纹路给出了最后指引——不是切断星桥，而是...重塑。他看向同伴：瑟琳娜和铁砧互相搀扶着站起，莉亚娜的弓仍紧握在手，露娜莉亚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音乐仍未停止。残破的乐谱在风中继续翻动，演奏着艾德温未完成的交响曲。这旋律像条细线，勉强连接着断裂的星桥。
鲲德尔做出了决定。
“帮我争取时间。“他将黑箭交给莉亚娜，“我要尝试...自愿引导。“
不待回应，他已冲向主塔废墟。序列纹路如火焰般燃烧，掌心的星图完全展开。星门的红光中，他看到了艾德温的微笑，听到了艾琳娜的低语，感受到了三百年来所有守塔人的期盼。
这一次，不再是被命运推动，而是自己选择成为——序列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