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莎的问题如同晨光在将尽的暮色里轻轻回荡，指明方向——如何与一片森林谈判？这不仅是个问题，更像是一首无解的诗。赛伦下意识地抚过怀中鲁特琴断裂的琴弦，木纹在指尖下沉默。他们谁都没有答案，直到艾瑞斯抬起头，那双总是能精准找到吐槽点....哦...错了...是...是破局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在继续讨论如何'谈判'之前，''艾瑞斯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少有的郑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我有一个之前观察到的疑点，需要确认。''他转向吟游诗人，目光如解剖刀般精确，''赛伦，你的精神力，是否还能支持你弹奏那首曲子？就是在嚎月谷，与兽人战士们并肩抵抗灾兽时的那一首。''
''嗯？''赛伦明显一愣，连旁边正在试图把噗噜因为捣乱结果被困在一根低垂藤蔓上解救下来的艾莉莎也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向艾瑞斯。
赛伦眨了眨眼，似乎想从艾瑞斯那张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失败了。他只好无奈地抬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侧，那里曾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刺痛许久。''精神力嘛......休息了这些时间，倒是恢复了一些，不算充盈，但弹奏一曲应该还勉强够用，大概不会当场晕过去。''他的语气带着吟游诗人特有的、略带夸张的无奈，''可是——''
他举起那把断了弦的鲁特琴，琴身在林间疏落的夕阳映射下泛着黯哑的光泽。''弦断了，亲爱的艾瑞斯。没有合适的弦替换，就算我能弹，效果恐怕也......''他耸耸肩，做了个''走音惨不忍睹''的鬼脸，''而且，我亲爱的毒舌伙伴，为什么突然要我弹琴？难道......''他眼睛忽然一亮，露出一种混合着荒谬和灵感的、哭笑不得的表情，''难道你是要我把这片翡翠林，当成一位美丽而矜持的女士来对待？用我的琴声和......呃，爱意？哦，不，更准确地说，是善意，去打动她（它）？''他越说越觉得这想法既离谱又带着点浪漫的合理，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眼睛里漾开一层浅浅的、自我调侃的波纹。
艾瑞斯静静地听完赛伦这番即兴发挥的''诗意解读''，脸上连最细微的肌肉都没牵动一下，目光冷静得像结冰的湖面。''不是。''他干巴巴地否定了赛伦的''浪漫构想''，语调平稳无波，''不过，如果你个人觉得可行，且确有此意，我不反对你尝试对这片森林......倾诉你的'爱意'。虽然从生态学和潜在意识共鸣的角度推测再加上我们这支团队现在的形象做陪衬，我觉得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一。''
他略作停顿，似乎在心里重新校准了一下语言，确保每个词都精准无误。''我提出这个建议，是基于嚎月谷战役中的一个观察细节。''他的目光扫过赛伦和艾莉莎，最后落回赛伦怀中的破琴上，''当时，你的琴声——在特定的旋律段落和你的精神力灌注下——似乎对在场的兽人战士产生了某种催化效果。他们的力量、速度，乃至战斗意志，都有短暂但显著的提升，其外在表现，与兽人族古老传说中的天赋种族技能'狂化'有高度相似性，但更具可控性，且副作用迹象不明显。''
艾瑞斯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像是在宣读一份严谨的实验报告。''翡翠林、镜湖，与兽人族和平共存了漫长的岁月，彼此之间的纽带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深。能量形式可能不同，但生命基底的回响或许相通。既然你的琴声能与兽人战士的血脉之力产生共鸣，那么，是否也有可能，让这片森林——这片同样古老、同样与兽人族息息相关的生命集合体——感知到特定的频率，从而将我们识别为'善意'或至少是'非敌对'的存在？这是一种基于类比和有限样本观察的假设，但值得一试。''
赛伦张着嘴，听完艾瑞斯这一长串逻辑严密、甚至有点冷酷的推论，脸上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彻底被震惊取代。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同行已久的吐槽怪。
''艾瑞斯！''他惊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我的天！你简直是......是洞察幽微的天才！当时战场那么混乱，我自己弹得都快灵魂出窍了，你居然还能注意到这种细节？！''他用力拍了拍艾瑞斯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纯粹的钦佩，''太了不起了！这想法太妙了！用音乐作为桥梁，与森林的意识对话......哦，这比对着树唱情歌靠谱多了！''就在赛伦的赞美词即将如泉水般涌出更多时，一个尖细、得意、带着毫不掩饰自夸腔调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哼！其实噗噜大人我，也早就发现了！''
地精噗噜挺起他瘦小的胸脯，不知何时已经把那导航仪的头颅抱在了怀里，昂着下巴，努力想营造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睥睨姿态。可惜他头上那顶被藤蔓枝丫刮破的帽子歪戴着，脸颊上还沾着一点刚才被艾莉莎解救下来时蹭上的树脂，让这姿态大打折扣。
''只不过，''噗噜的小眼睛骨碌碌转着，刻意拉长了语调，''噗噜大人看在艾瑞斯这么努力思考的份上，故意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了他！毕竟，作为一个伟大而宽容的地精发明家，噗噜大人深知团队协作的重要性！''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由充分，表情也更加得意起来，''而且，刚才听了赛伦对噗噜大人那些真诚的赞美——比如智慧超群、勇气可嘉什么的——噗噜大人心里啊，就像是装满了亮闪闪的能量电池，充满了勇气和灵感！所以才把这个关键的发现，留给艾瑞斯说出来！''
他这番''自谦''又''自夸''的发言，让赛伦刚刚升起的、对艾瑞斯的满腔钦佩，瞬间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冲淡了一半。艾莉莎则忍不住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努力憋笑。
然而，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