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深夜。
“哈哈,哈哈哈哈!”
金发的少年俯身猛冲,如同野兽一般,金黄的鬓角被夜风吹散,携带阵阵狂风,将前方飞来的子弹甩在身后。
同样被甩在身后的还有那只将爆炸威力全部接下的右手,此时已经血肉模糊,血浆时不时地自伤口飞出,溅射在墙上,渐渐将街角染成地狱。
但疼痛反而给这只猛兽带来了愉悦。
而他的目标,则是眼前仅隔了不足二十米的长发美少年。
他过长的黑发混合自己的血,粘在脖颈,白色的衬衫也被血液染红,就连清秀的脸上也被玻璃的碎片划伤,但好在没有伤到神经和肌肉,如他选择的未来一样。
李浅葱单手驾驶不知道是谁停在自己家门口的摩托车,时速表上的数值已经来到了200km/h,自己一直在加速,但那个紧追不舍的怪物却一直保持着20米的距离。
他想,对方连子弹和爆炸都不怕,却和自己保持距离,很显然只有一个理由。
他在享受追杀的感觉。
“变态……”
那就让我看看他被子弹射穿的未来——
李浅葱的双眼再次闪起那道绚烂的七彩光芒,可这次他却没有观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啧……
自己的眼睛看见的未来是一定可以实现的,反过来说,自己看不到的未来,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自打我出生以来,这双眼睛便一直为我选择正确的未来,只不过我很少会向着那个未来前进。
摩托车在仅有二人的街道上飞驰,几公里外依稀能见火光和警笛,那是自己公寓的方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可是啊,因为这个家伙,我只能放弃昨天刚到的电脑……
那可是我这五个月的劳动结果啊啊啊啊!
不可饶恕……
李浅葱双眼微闭,再度睁开时,虹光中浮现数秒后的未来。
95改和弹匣向空中飞去,看似是不经意的一抛,弹匣却完美插入,枪支也平稳落到手中。
我的双眼不止能看见能实现的未来和如何实现的方法,还能记录下达成那个未来的步骤,并在现在复现。
呵呵,曾经我也认为这是一种作弊一样的能力,直到现在我遇到了一个连被我杀死的未来都没有的怪物……
冷静一点,李浅葱,哪怕是为了给刚刚到手的电脑报仇,你也要尝点苦头,破坏我日常的人……!
枪口猛然向后,正对依然保持二十米左右的金色野兽。
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停下」!”
那是那只怪物发出的声音,明明和自己所熟知的任何语言都不同,却直击自己的脑髓。
李浅葱只觉得双眼一片模糊,在一阵强烈的失重之后,自己已经抱着枪支飞出了几十秒远,温热的血液渗入积雪,不断夺走岌岌可危的体温。
“咔……”
手榴弹的破片彻底扎穿血管,大出血不可避免,神经传来了如此的警告,视线被血雾彻底遮掩,就连喘气都无法做到,剧烈的疼痛完全支配了李浅葱的身体。
“哈——哈……”
他痛苦地俯在地面,抓起一捧白雪,直往脸上拍,试图用寒冷保持冷静,但大脑的思考不受控制地变得缓慢。
喘不上气,是肋骨扎进肺里了……右手,失去知觉,车……车呢?
双眼充血的李浅葱只能看见几十秒外有两个模糊的影子。
是……摩托车,和那个人吗?
“喂!很危险啊——!”
男人带着一些癫狂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手上拿着什么,不过李浅葱已经看不清了。
他的记忆也到此为止。
“「静止」。”
巴斯特收回疯癫的嘴脸,冷漠地同世界对话。
就在此刻,李浅葱的伤口停止出血,甚至连生命活动都完全停止,失去了生气,转化成了静物。
“我可不打算杀了你,但是你的一切都很反常……人总是会对无法理解的东西抱有敌意,还请你理解……”
金发的野兽舔去飞溅至嘴角的血液,将李浅葱被从摩托车上甩飞时掉下的收藏用狙击枪轻轻戴回他的身上。
“不过……或许我该直接把你送去那个疯女人那里?哈?你的魔眼绝不只有这种程度,死在这里岂不可惜?嗯……哈!?”
像是发泄一样,他飞起一脚,踩在李浅葱清秀的脸上,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就当他想再来一脚,踩断李浅葱脖子时,像是有无形的大手托住了一样,那只脚不偏不倚地贴在李浅葱的脖子上,巴斯特只得又踢了一脚胸腔解闷。
“啧,她的契约效力居然这么强……”
既然杀不了,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他送去那个女人那里。
“「愈合」,「行走」,「忘却」。”
下达了简单的命令后,巴斯特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看着倒在脚下,伤口开始恢复的李浅葱。
虽然这个人的魔眼十分稀有,但也并不是计划中关键的一环,杀掉也只是单纯会感到可惜。
不过最可惜的,还是他自己没有掌握取出魔眼并令其保持功效的技术……
金发的狂犬在不知何处冒起的烟尘中消失,而李浅葱也在那一刻站了起来,连双眼都没有睁开,双脚却向「岚木之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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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1日,黄昏。
“嗯,克雷特家系的grand order是「神代的再现与维持」,这点可以说毫不意外,然后,关于他犯下的案件,很显然的,受害者几乎没有任何关联,警方可以作为临时起意的故意杀人,甚至连他这个凶手也没能找出,但是我稍微调查了一下那些受害者的经历,他们极有可能试图接触神秘,我对于彷徨海知之甚少,但巴斯特应该是类似于执行者的职位,对于魔术师来说,这确实是出于大义的「杀人」,注重神代传承的彷徨海一定比时钟塔更加重视。”
电话那头温和又干练的声音顿了顿。
“以及,关于巴斯特·克雷特,他解析「统一言语」之事属实,但他实际上并不能自如运用,并且,根据证人所言,他显然拥有极强的杀人冲动……咳咳,但他的杀人,似乎有什么条件,我去问过埃尔梅罗二世先生了,他的身上或许背负了一道契约,或者说禁制,而且效果十分强力。”
“最后,他的位置,现在我就发给你。”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封新的邮件,那是一间废弃的教会,确实很适合这样的魔术师构筑工房。
越是远离现代,就越是神秘,魔术也更接近其原本的威力。
魔术协会致力于保存神秘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被社会熟知的魔术就会失去神秘,因此失去应有的效果。
勾起一件写入无数魔术式的灰色大衣,那是我最常用的礼装之一,虽然为了追求高机动性,几乎没有对应物理的防御手段,但通过和我的魔术进行共鸣,可以对其威力和性质进行调整,作为我被烧毁的那一部分魔术回路的替代品。
“非常感谢您,两仪先生,报酬您找那个君主要就是,我会一起打过去的。”
“好,也辛苦你了。”
就这么挂断了电话,我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兴奋,和同等级的对手厮杀居然如此令我期待……
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插入外套内侧的口袋,又将六枚黑键挂在外套内侧。
合上摩托的后备箱,那里面是我亲手制作的,由魔术式驱动,口径堪比炮筒的手枪,只不过它最重要的功能并不是发射子弹。
这玩意儿可以说是为了巴斯特量身定做的。
可以同世界对话的魔术师最害怕的事,无非就是自己的声音无法传出。
最后,我看向那支陪我出了无数次任务的,唯独没有加装瞄准镜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很抱歉,如果是对付人类的话,它的功能完全可以说是溢出了,但这次的对手,称得上是非人。
“嘿嘿……”
回过神来,事务所外的玻璃已经反射出了我脸上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我曾无数次梦见,尽管内心无比兴奋,但实际见到那杀人魔一样的笑容出现在自己脸上,却莫名感到不悦。
跨上那辆溅上白色油漆的黑色摩托,在深厚的积雪上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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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哈哈,执行者大人居然也会心慈手软,时钟塔的人真是不中用啊,哈哈哈哈哈!”
匕首毫不留情地将巴斯特仅剩的右手大拇指切下,把它塞进那令人不悦的嘴里,出于恼火而留下的泪滴带走我脸上的一丝血迹。
“噗呃————”
敢在巴斯特吐出手指之前,充满愤怒和不甘的枪托就把他嵌进砖石的地板。
“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烦人的舌头喂给你吃,野犬。”
啧。
巴斯特的气息依然平稳,只是强忍疼痛而浑身颤抖,就算强如我的那些前同事,被击穿心脏也会危及生命了吧。
可这个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维持生命,那点程度的伤口甚至没能停下他片刻。
所谓的复现神代,真的可以打造出这种级别的身体吗?
不过,根据韦伯所说,这头野兽背负了某种契约,如果我能稍加利用——
“喂,疯狗,你的主人是谁?”
把匕首上的血迹抹在身下的男人脸上,原本只打算吓吓他,可他上扬的嘴角实在让人不爽,肌肉在某一瞬间紧绷,他的鼻子也被削去了一半。
他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那一副无所谓的神色终于有所收敛,不过不是出于被毁容,而是某种不满。
“哈……?我还以为你会事先调查!你……不知道我是谁……呐,疯女人,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此刻,膝下传来恶心的触感,像是烂肉在翻腾,卷上血腥的恶臭,我向下看去,那是几乎被我切成碎片的——他的身体……正在修复吗?他没有发动「统一言语」,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对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个家伙,不是人类啊。
“你是……死徒吗?”
巴斯特并不算纤细的脖子上闪过一瞬金光,虽然只是一瞬间,我也已经记录下那金光的样式,是用秘文加密再加密施加的魔术式,应该就是他的契约了,印象里能达到这种水平的高手不超过五个。
可惜没等我开始解析,身下的肉块已经重组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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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了,他的底牌根本不是「统一言语」……
不得已在某家公寓楼下舍弃摩托,靠着卢恩符文的气息遮断躲进小巷内隐藏,这才争取来片刻的喘息。
可是那个东西的鼻子灵的很。
事到如今……
只能用了,这里离协会很近,希望不要被发现……
我可不想和橙子那样过上满世界乱跑的生活。
调整好气息,散步一般走出小巷,也走出气息遮断的范围。
双手合十,垂目颔首。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带着血腥味的东西朝我的方向冲来,不过还有时间完成吟唱。
“苦しみ、再生、彷徨返し、果てへの導き、”
“「」こそ万象の根底なり、”
“博学、未熟、完成されど、始まりまで戻り、”
“「万象」即ち「我執」の終焉、「」の境地なり——”
巴斯特随着他的血液而来,这条无人的小巷毫无疑问,已经化为了地狱。
他锐利如刀的右手毫不停留地伸向我的咽喉,想要在吟唱完成前扯烂我的声带。
敏锐,精确的判断,像是一台机器。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舍盘解难,婆罗授业,佛陀归藏」(mahaŚākyamu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