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窗户上化出一条小溪,年幼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晶石,肉嘟嘟的小手按在那片玻璃上,静静地感受外界的温度,直到手掌被红红的冰冷浸透。
“哈——”
温热的水汽化作白雾,如此简单的物理现象,却更像是一种告诫。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按在玻璃上的手用上了全身的重量,施加了强化魔术的窗户岿然不动。
是比外界的冰冷更加冰冷的事实。
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自从出生开始就熟知这世上的一切,不论是自然的法则,还是人类的习性,那些知识都在我的大脑扎根。
一开始就不与丑恶的人类交往才是正确的吧?
像我这样一出生便成为了完全的存在的「艺术品」,就连想活下去的想法都没有产生过……
魔术刻印泛着的金光自然地闪烁,手因为炙热颤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出去……
冻结的时间被门把手扭动发出的巨响连同我的情绪一起打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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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那块被我放下的晶石,如雪洁白的长发被晶体遮断,精致的面容破碎着,只有一双明亮的灰白眼眸清晰可见。
“啧。”
晶体带着我的不满化为粉末,顷刻间又在我的不爽中变回原状。
再怎么说,破坏别人的礼装也有失礼节。
不过,既然它能看透我的本质,那它的主人主人是否已经?
我看向窗户,棕色的鬓角在跃动,只不过本人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美妙。
“吱呀————”
老旧教堂的门仿佛随时都会倒塌,仔细闻的话,还能在风中闻到一点点霉味。
灰尘在午后的阳光中闪耀,我很喜欢这种带有历史厚重感的地方,哪怕这意味着它残破不堪。
戏谑癫狂的金发男人踢踏着新买的皮鞋,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不是仿佛。
他转动自己的身体,看上去像是马戏团的熊一样,就连耳机线缠再大衣的绑带上都浑然不知,简直蠢的要死。
但巴斯特依然在自己的艺术中不可自拔,他甚至还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支玫瑰,装模作样地叼在嘴里,哈……昨天或许不该和他说太多关于魔法的事,搞的这个家伙心情好到开始整行为艺术了。
“呼——”
微风环绕在我的身边,而那朵玫瑰则被肢解,花瓣直往巴斯特的鼻孔里飞。
“「重组」~”
似乎早有预感,在花瓣钻进自己的鼻子前,巴斯特若无其事地吐出几个音节便将它复原,继续着自己的舞蹈,甚至开始自顾自地打节拍哼着一段古早的调调,在不算宽敞的教堂里上蹿下跳。
“I'm singing in the rain~”
不想理这个疯子了,要不是还指望他能给我找个地方住,不然我早就把他的嘴巴封住,打进墙里让他永远出不来。
教堂地板的坑还没修好,巴斯特这个家伙真是一点正事都不干,不过看他这个样子,也不难想象夜酱发脾气的原因了。
“……I'm ready to love——”
显然这里已经不是久留的地方了,或许该回去找夜酱叙叙旧,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还没被封印指定?
条条黑线挂满光洁的额头,明明最近休息地很好,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比猪还不如的慵懒生活,但我还是感到了阵阵头疼。
“哦,美丽的辛尤莉娜,可否与我……诶?”
音乐的回声在别无他人的教堂中回荡,直到耳机掉在地上的清脆响声令他反射性地攥紧拳头为止,巴斯特才意识到玛莎小姐已经扯断他的耳机线后离开了。
什么嘛,还以为意大利人会喜欢浪漫一些的(?)
巴斯特看向某处已经被捏碎的水晶球,冷冷地对着地板丢下一句。
“「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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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要对你施加忘却的卢恩……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向眼前的少年简单说明了情况,虽说直接敲晕之后再施咒绝对是最人道的做法或者直接杀掉拿走眼睛都更像是正常的魔术师想法,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脑子里只有根源的庸人,杀人,那是最终手段。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叫李浅葱的家伙的魔眼等级极高,就算彻底消除了他脑海中的记忆,我的影象依然会在他的眼睛里存储,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再生出来吧?
哈……果然应该直接杀掉的,好麻烦……
这样的谈话(审问)持续了两个小时,几乎毫无收获,这位少年一直闭着他的眼睛,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对我的回答也比较敷衍,搞得两仪小姐最终忍受不了这种无聊,甩下一句“俺、帰るわ”,就挽着干也先生的手一边打哈欠一边离开了。
“对不起,岚木小姐,我的眼睛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少年的声音像是迟来的春风,沙哑,又仿佛能嗅到花香。
可明明正砸在我的好球区的声音却如同撞上干柴的火星。
“……我们很熟吗?”
火星擦过干柴,噗呲地爆开。
不好,话一出口,我的心脏好像被捏了一下,语气有点太恶劣了,这样的少年会不会……被吓到?
要是影响到谈话就不好了。
“不是的,岚木小姐,我……嗯,我一睁开眼睛就只能看见……”
嗯?啊——啊!!!
唔啊啊啊啊!
对啊,我的,我的……
我的「现视」!
我怎么能忘了呢?
一定是因为仪式没有完成,因为钟摆的材质是铁,还是生锈了的,想发挥正确的作用必须要施加反转的魔术,可恶……
这下,他的眼睛只能看见「未来」了……
我抓过手机,点开屏幕,已经是四点,来不及了!
啧,早知道就直接去韦伯那里要个魔眼杀了!
我——是——笨——蛋——!
“哈…………”
灼燃的蒸汽喷出,只不过没有一分对李浅葱的怒意,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无能的羞愤。
“那个……岚木小姐,我不是有意去看的,只是……”
少年的脸上挂上一丝笑意,好像他已经认识我很多年了一样。
想也是,他这种反应,我也能想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还是很不爽。
啧。
勾起桌上的黑键,狠狠地砸碎了那块钟摆。
“好了,你可以睁开——”
“啪——”
门?
是谁?
啊,收不住了!
门被突然拍开,我完全被吓到,那一瞬间黑键被反射性地甩出,直直扎向外面的人影,却好像从中间穿过了似的,消失在雪夜中。
“夜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