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风卷着便利店废弃的塑料袋，在月见庄公寓楼下打着旋。
爱子呼出白气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外套，指尖感受着化纤面料冰冷的触感。
明明已是四月末，但8天前那场倒春寒的瓢泼大雨，彻底浇灭了回暖的趋势，这几天的夜晚气温一直在10度以下。
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枯叶摩擦柏油路面的声音，刮过街道。
寒意穿透未拉起拉链的外套，毫不客气地钻进羊毛衫织物的孔洞里。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肩上剑袋粗硬的织带。
眼前这座名为『月见庄』的公寓楼，像一头在时间长河中腐烂殆尽的巨兽骸骨，沉默地伫立在夜色里。
昭和年代风格的建筑外墙上，米黄色的涂料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布满霉菌和雨水侵蚀痕迹的灰色混凝土。
裂缝如同丑陋的疤痕，其中滋生着湿冷的青黑苔藓。
三楼和四楼走廊的灯彻底坏了，如同野兽贪婪张开的巨口，无声地吞噬着从街道上泄漏下去的、微弱的光线。
深夜的气息，是腐烂的木头、陈年的油垢和某种更难以言喻、潮湿的尘土混合发酵的味道。
爱子下意识地并紧了穿着黑色裤袜的双腿。
冰冷的夜风恶作剧般，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屑，呼啸着掀起她深色的百褶裙摆！
爱子微蹙着眉，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被风掀起的裙摆，裙袂下露出的、被不透光裤袜紧紧包裹的大腿浑圆结实。
视线所及之处，四楼某间公寓的阳台上，一件黑色蕾丝的女性内衣兀自滴着水，在呼啸的风中妖异地飘荡，如同悬挂着的某种不祥祭品。
楼下，隔壁居酒屋廉价的粉红霓虹招牌“情侣酒场”忽明忽灭，晕染出大片暧昧的光斑。
一个醉汉正抱着电线杆呕吐，秽物的酸臭气味混合着酒精的刺鼻，弥漫开来。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爱子黑丝下曲线诱人的小腿，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哝声。
爱子立刻侧过身，试图避开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这个动作却让羊毛衫紧裹下的胸峰更显突兀地向前耸挺，在暗红的霓虹光晕下折射出摇摇欲坠的、引人浮想的柔光波浪。
她抬手烦躁地拨开垂落的黑发，总在视线前端摇摆的长刘海此刻被夜风不断撩拨吹乱，露出了刘海下那双带着些许茫然与警惕的棕栗色眼眸。
路灯的光线在她湿润的瞳孔深处投下几枚碎铂金般的微光，那张平日里被刘海遮掩的清丽面孔带着一丝凛然的戒备。
浓密的长发如同黑绸，瀑布般流淌过后背，被肩头的剑袋背带压在下面。
剑袋的重量让肩带深深陷进她肩头的软肉。
今晚的任务。
晋升“第三级”的独立考核。
邮件上本田的措辞公式化但清晰：目标的推测危险等级只有F-E级，远低于之前任务中与铃一同遭遇的豚鬼群。
顺利的话，可能根本无需拔刀。
她对着手心哈了口气，一小团白雾迅速消散在冰冷的夜气中。
指尖竟有些不可抑制的轻颤。
不知道是因为这刺骨的寒意，还是内心深处那丝不断盘旋的、难以名状的不祥预感。
公寓管理员值班室那根老旧的日光灯管嗡嗡低鸣，光线浑浊。
秃顶管理员窝在油腻的转椅里，对着屏幕上深夜限放的低俗综艺笑得前仰后合，口沫四溅。
肥胖的手指戳着屏幕上女优暴露的裙底，浑身松弛的肥肉笑得不断颤抖。
油腻的脸上，几根稀疏的毛发贴在汗湿的额头。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迟钝地察觉到门口清瘦的阴影。
转头——
油腻的视线如同贪婪而黏腻的触手，猛地吸附在爱子那厚羊毛衫也掩盖不住的丰腴胸脯上，又沿着紧致流畅的腰臀线条，一路舔舐般下滑，最终贪婪地纠缠在那双被裤袜紧紧包裹、弧线优美的长腿和露在短靴之上、的那一小截浑圆小腿肚上。
他那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了一下。
钥匙圈在他肮脏工装裤的拉链前晃动着。
“你就是房东老大说的那个……灵媒？呃……退、退魔师？”
管理员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像吞咽着某种唾沫。
声音带着酒糟鼻音。
爱子强忍着不适，默默拿出关东退魔协会发布的证件递过去。
黑色的册子封面入手微凉。
“嗤……”管理员随意接过去，浑浊的眼珠却根本没看证件内容，反而再次肆无忌惮地盯回爱子的胸口，“准三……级？搞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老子还真第一次见有证的……灵媒呢。”
他咧开嘴，一口被长久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暴露出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不过嘛，404室啊，我上个月才来这儿做管理员，倒也不太清楚……”
他漫不经心地翻着那本代表协会资质的证件，目光依旧牢牢黏在爱子身上。
“不过，昨天连夜跑掉的那个姓吉田的女孩，连押金都没退干净……啧啧，说是夜里总听见有女人在哭……”
管理员粗糙的手指捏着证件边缘，眼睛却瞄着爱子弯腰签字时，百褶裙被动作牵拉起的、后摆下的两片饱满的轮廓。
一股混合着少女汗水、护发素清香，以及某种隐秘的体香，刺激着他的鼻腔。
“这种旧楼闹点动静也正常……” 他咧着嘴，笑容油腻发亮，“隔音差嘛！说不定隔壁那对小年轻在玩SM，玩得够劲呢？嘿嘿……”笑声充满了猥琐的暗示，并递给爱子一串写着404的钥匙。
通往四楼的楼梯间。
粘腻、潮湿、昏暗。
两侧墙壁被乱七八糟的小广告覆盖，那些印着“无痛人X”、“私人X贷”、“前列腺炎专治”的彩纸一层又一层，如同腐败滋生的癣菌。
墙角堆着发霉成块状的纸箱、碎裂的空啤酒瓶和一些无法辨认的黑色垃圾袋，散发出甜腻而又恶心的气味。
空气几乎凝滞，混合着灰尘、霉味和隐约的腥气。
爱子踩在覆着油垢的水泥台阶上，脚下那双短靴的靴跟敲击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反复回荡，扭曲变形——
嗒…嗒…嗒…
…嗞…嗞……嗞……
…咔咔咔……
像某种多足的节肢怪物，在背后墙壁夹层之中，冰冷而饥渴地尾行。
经过三楼时，一扇铁皮门后猛地爆发出电视购物频道那如同注射了兴奋剂般癫狂的男声嘶吼：“——现在立刻拨打热线！！！尊贵客户特惠！！加享激情尊享装——超薄0.01极限体感！！！助您夜夜……！！！”
广告语夹杂着廉价合成音效轰然炸响。
而一步踏入通往四楼的楼梯转角——
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切断了。
只剩下。
浓稠如墨汁般漆黑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