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袋中符纸那冰冷而熟悉的触感,如同刺破混沌迷障的冰锥,瞬间贯穿了四方爱子濒临溃散的意识。
“咳——!”
她猛地咬破舌尖,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内轰然炸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濒临断绝的意志被强行唤醒!几乎在同时,她的右手死死攥住了深藏于裙袋中的最后几张符纸!
头顶上方,吊颈女腐烂肿胀的脸庞带着冰冷的死息不断逼近,那裸露着白骨和牙床的口腔里呼出的恶臭气流,已然触及她颈侧脆弱的皮肤。冰冷、滑腻的嘴唇,下一秒就要贴上那剧烈跳动的颈动脉!
千钧一发!
爱子猛地扬起被汗水与泪水粘连的脸颊,被绳索勒紧的喉咙挤压出无声的气流。她的右眼因充血而布满血丝,瞳孔却在这一刻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冰针!
“破邪——!!”
噗嗤——!!!
燃烧着微弱却极纯粹蓝光的破魔符箓,被她用尽全身气力,狠狠按进了吊颈女那空洞、流着脓血的眼窝深处!
一声如同滚烫热油泼入冰水般的闷响!淡蓝色的灵力光辉骤然在腐烂的眼眶中爆裂开来!
“噶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凄厉鬼啸骤然刺穿耳膜,震荡着整个狭窄逼仄的六叠和室!
吊颈女那张腐败的面孔在灵光冲击下扭曲变形,构成身体的青黑色瘴气如同被投入滚烫熔炉的油脂,剧烈地沸腾、溶解、冒起刺鼻的青烟!死死缠绕捆缚着爱子全身的绳索也为之一颤,束缚的力量瞬间松动!
就是现在!
爱子的大脑被肾上腺素充斥,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明锐利。她毫不犹豫地张开柔软的唇瓣,将犬齿如同野兽般深深嵌入紧紧缠绕在月影刀柄上的粗硬窗帘绳结之中!
粗糙的麻绳纤维瞬间割破了她的唇瓣,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唾液沿着脸颊的线条蜿蜒而下,滴落在满是灰尘和污迹的榻榻米上,洇开一点暗红。
剧痛传来,但她毫不在意,纤弱的下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头颅狠命地向一侧甩动!撕扯!
“咯嘞……唦啦!”
令人心悸的纤维断裂声响起!汗珠如断线的珍珠般从她湿透的刘海上甩落,划过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颊。束缚着刀柄的绳结,终于在利齿的撕扯下倏然松动!
自由!
冰冷的金属刀柄触感瞬间通过指尖传递到神经末梢!
几乎在绳索松开的刹那,爱子那依然保持着部分活动能力的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五指张开,猛地握住了那柄沉甸甸的、散发着熟悉寒意的打刀刀柄!
“——!!” 胸腔中炸开无声的断喝!
她倒悬的身体猛然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劲弓!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而更显丰腴修长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铁钳般精准而有力地绞缠住垂落的绳体!
以足踝与膝盖为支点和轴心!纤细有力的腰腹和富有弹性的臀腿核心肌群骤然收缩发力!
在摇摇烛火碎裂的金光中,她整个倒悬的身体骤然向上弓起!
深色的百褶裙摆因这迅猛的拉升如墨色蝶翼般骤然翻飞!
当身体在反作用力下被拉至最高点的瞬间!握紧月影刀柄已在右手逆势而起!
倒悬!挥刃!居合·逆空斩!
咻嗡——!!
刀光并非横斩,而是在狭窄的空间内掀起一道自下而上、撕裂昏暗的凄冷月光!清冽如同冰河乍破的刀鸣骤然撕裂粘稠的空气!
爱子的腰身借势在半空中借势扭转一周,被汗浸透的针织羊毛衫下摆滑落,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腰线。雪亮的刀锋如同拥有了生命,精准无比地——掠过依旧死死缠绕在刀鞘上、蜿蜒至躯干甚至脖颈的恶毒缰绳!
嗤啦!噗嗤!
绳索断裂的声响接连不断!仿佛被斩断筋络的毒蟒,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颓然垂落!那些曾深深勒陷进柔韧大腿肌肤、几乎要切断皮肉的绳索,也在锋锐无匹的刀光之下寸寸崩解!
噗通!!
身体彻底失去所有束缚,重重砸落在冰冷坚硬的榻榻米上!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着胸腔,让爱子眼前一黑,肺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她没有半分犹豫!
“咳咳!!”她单膝跪地强行支起上半身,沾满血污的唇紧紧抿成冰冷的线。被汗水浸透的刘海黏在额前,发隙之下,那双冰棕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燃烧着绝不屈服的意志!
退魔刀‘月影’此刻已被彻底解放,雪亮耀眼的刀身泛起凛冽的寒光,横亘于身前,刀尖微微颤动,直指那翻涌扭曲的青黑色瘴气核心!
嘴角新渗出的鲜血滴落,溅入地上早已存在的汗水和先前滴落的鲜血形成的肮脏水渍中,晕开一小圈涟漪。
「你……竟敢……竟敢伤我——!!!」
吊颈女的暴怒达到了顶点!怨毒的尖啸如同千万怨魂同时哭嚎!整个房间的电器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噪音!
墙壁插座中的电线如同被赋予邪恶生命、疯狂扭动的粗大蚯蚓,破开脆弱的墙皮,裹挟着危险跳跃的电火花,如无数布满吸盘的黑色触手直卷向半跪不稳的爱子!
噼啪——哔哔!!
老旧电视机的屏幕在刺目的蓝白雪花中轰然破碎!角落里的立式电风扇如同野兽般咆哮起来,“哐嚓”巨响中,它的金属叶片应声断裂,化作数道旋转的冰冷寒芒,撕裂空气,以索命之势直射而来!
“啧!”爱子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身体本能地朝一侧翻滚!
嗤啦!嗤啦!
带着死亡气息的电线险之又险地扫过脚踝,留下灼热的焦痕!
旋身挥出的刀锋精准无比!
铿锵!铿锵!!
两声刺耳的金属交鸣!数片高速飞射的电扇叶片被雪亮刀光凌空斩断!
其中一片被劈成两半的锋利塑料残片,如毒蛇吐信般贴着她左颊柔软白皙的肌肤急速掠过!
一丝冰凉锐痛伴随极其微弱的邪气,如同跗骨之蛆般沿着细长的血痕悄然钻入……
但此刻的爱子,精神已高度集中如弦上之箭,这点微末刺痛和邪气入侵的凉意被完全忽略!
她翻滚的落点——正是那檀香气味尚未完全散尽,由盐线与燃烧过半的烛火勾勒出的五芒星法阵的核心!
那里仍萦绕着她先前倾注、并未完全耗尽的灵力!
机会唯有这一次!
身体落入阵眼中央的刹那,爱子双膝深跪,纤薄的身躯几乎嵌入冰冷的榻榻米!左手紧握的漆黑刀鞘末端,如同楔入大地最深处的裁决之钉,垂直贯入法阵最核心的阵眼位置!
嗡——!!!
积蓄在刀鞘中的清冽灵力,如同投入干柴的星火,瞬间点燃了阵中残留的最后一点余烬!残余蜡烛的烛心骤然爆发出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炽烈白光!
无瑕的净化之光瞬间填满六叠和室的每一寸空间!所有阴暗角落、每一道缝隙都被这刺目光芒毫无保留地照亮!所有污秽仿佛都被置之于烈阳之下!
“啊啊啊啊啊啊——!!!!”
吊颈女发出灵魂被焚烧般的终极哀嚎!浓密粘稠的青黑色瘴气在纯净的白光中如同遭遇泼洒的浓硫酸,嗤嗤作响地溃烂、蒸腾!
大量腥臭刺鼻的浓烟猛烈喷发!那勉力凝聚的腐烂人形在光之风暴中剧烈扭曲,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吸血鬼,本能地后退、蜷缩!
无数舞动的黑色电线触手如同受惊的蛇群,发出嗡嗡的金属撕裂共鸣,猛地回收盘绕,在怨灵身前构成一面扭曲蠕动、缠绕着刺目电弧的污浊墙壁,试图抵挡这致命的净化光辉!
就在光芒爆发的刹那!爱子已死死闭上双眼抵挡强光,身体却早已如离弦之箭爆发前冲!重心压至最低!左脚重踏法阵核心!腰肢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弩机!
不知何时已收入深黑刀鞘的月影被她稳定无比地横于左侧腰间,标准的居合纳刀之姿!右手沉稳有力地悬握于刀柄之上,肌肉线条在针织衫袖口下隐显张力!
睁眼!眸光似电!
脚步踏地如鼓点!身体带起一道深色的残影!
“斩——!”
冰冷的宣告如同神祇的箴言!
刀光!化作一道在炽白光华中也清晰可见、劈开空间的银线!
快!极致的快!
铮——!!!!!!
如同滚烫的餐刀切开冷却的黄油!那面由无数蠕动的电线缠绕电弧构成的混乱墙壁,竟被这凝聚了精气神的一刀,从中斩成两段!断裂处迸射着青蓝色的电火花!
“——?!”
尚未在强光灼伤中完全重聚的吊颈女,那半腐烂面孔上空洞的眼窝似乎骤然睁大(尽管那里只剩黑洞),最后映入那非人意识中的画面——
在破开电网的银线之后,少女纤细却带着无法撼动意志的身影已跃起于半空。
她的双手高举过顶,紧握着那柄名为‘月影’的打刀,冰冷的刀锋清晰映照着她苍白脸颊上那道细长的血痕,映着她染血的唇,也映着她湿透刘海底、那双燃烧着熊熊毁灭之火、剔透如冰晶的棕色眸瞳!
最后的断喝,清冷、凛冽,又带着山岳崩摧的决绝:
“斩魔·一闪——!!!”
声起!刃落!
噗嗤——!!!!!!
粘腻得如同斩裂厚重湿败皮革的闷响!
缠绕着微月般皎洁灵光的刀锋,携带着少女全身的重力、全部的杀意、全部的意志——毫无阻碍地垂直劈入了吊颈女青黑色粘稠烟气凝成的躯体正中!
从散发着恶臭、流淌着粘液的残缺腐烂头颅处起始,一路向下,势如破竹!
怨灵构成的身躯被一分为二!干净利落!
“不……可……能……” 断成两半的头颅里,挤出最后几个充满极恶毒怨念、如同枯叶摩擦的破碎残音。
两片破碎腐败的半身如同遭遇强碱的黑雪般迅速崩解、风化、化为更加粘稠浓郁的两股腥臭黑烟,剧烈地蠕动着,带着无比的惊惧疯狂地倒卷,嗖地一下钻回了天花板上那个如同腐烂伤口般不断滴落粘液的青黑色瘴气漩涡中心。
漩涡旋即如同受惊般急速收缩、隐匿,眨眼间便消失在斑驳肮脏的天花板深处,仿佛从未存在过。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唯有空气里弥漫着焦臭的硫磺味、烧糊电线橡胶的刺鼻气息以及浓烈不散的血腥味。
哔—!
房间角落,那台老旧电视机屏幕最后爆闪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咚!
爱子再也支撑不住,月影的刀尖重重拄在榻榻米上,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瘫倒在地。
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急促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部深处火烧火燎般的剧痛。
浓密乌黑的长发被汗水完全浸透,湿漉漉地黏贴在后颈皮肤和脸颊两侧,发梢还在不断滴落汗珠。
脸颊上那道细长的伤口渗出细微的血珠,传来火辣的刺痛感。嘴唇内侧被麻绳刮破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厚的铁锈腥气。身上那件本该柔和的浅色高领羊毛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领口在剧烈的挣扎撕扯中彻底松散变形,歪斜着滑落肩头一侧,露出一段汗津津的白皙锁骨和圆润的肩头曲线。
她的深色百褶裙的裙摆凌乱不堪,被割裂和翻卷,暴露着底下同样不堪的黑色裤袜。袜沿多处撕裂抽丝,勾勒出腿部优美的线条;而在紧绷而丰腴的大腿肌肤上,绳索残暴勒缚留下的数道深紫色淤痕格外刺眼,如同耻辱与力量交织铸就的残酷战纹。
汗水顺着伤痕沁入丝缕相连的裂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感。空气里弥漫的污秽气息沉沉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沉重的铁锈腥味,与房间本身的腐朽气味混合,令人几欲作呕。
怨灵的惊惧并非错觉—— 本以爱子的灵力是无法破开她的瘴气之盾伤到她的,但她手中漆黑的打刀——“月影”。
虽然刀身并非名匠所锻。
其锋芒,也不在材质,而在持刀者日复一日、呕心沥血地“喂养”!
自几年前执刀伊始,爱子便如同最虔诚的匠人。
每一个日夜!
每次修行居合术时,只要有一息灵力运转,便以自身那微薄的力量为引,以复杂的灵力编织术式为锤,将点点滴滴、如同涓涓细流般的、属于自己的灵性,不断……不断地灌注于此刀骨骼血肉之中!
数年如一日!持之以恒!从未懈怠!
除了少数能够通过特殊的术式制作咒具的匠人。
寻常退魔兵刃,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靠强大灵力注入瞬间激发锋芒!
而“月影”则不同!
它本身!
早已被爱子以自己的灵力锤炼成了一柄蕴含独特破魔之力的、完全属于她的——“咒刀”!
刀体已成了她意志的延伸!
成了她以凡人之躯追逐超凡的道标!
当她的手握上刀柄,如同骨肉相融!
那刀上的每一丝术式回路都与她的精神完美共振!
每一份被它吸收储存的、属于爱子的“弱小”灵力,都将在挥动的瞬间,爆发出远超单纯的“灵力强度”所能驱动的破邪之威!
这是唯有具备如同机械般精密的灵力操控、与成千上万次术式构建而练就地严密技巧、以及在常人难以想象的漫长时光中,始终抱有如同朝圣者般的坚持与信念……才能做到的近乎“奇迹”!
而这也不过是四方爱子身为一个凡人,为了能够哪怕稍微接近那位被世人视为“烈日”的姐姐——四方华子的背影,所付出的微不足道的努力之一。
许久后。
她喘息着收刀归鞘。
冰冷的金属摩擦声让她略微定神。
她凝视着天花板上漩涡消失的地方。
(……她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对于力量达到这种程度的地缚灵来说。
刚才斩灭的,仅仅是怨灵在现世凝聚的投影。
那潜藏在更深层怨念本体……以她现在的准备和力量,根本无法彻底拔除。
(必须……撤离了……)
今天失败了。
但这绝不是坐以待毙。
她快速地收拾好仅存的符咒和剑袋。
强忍着身体各处火燎的痛楚和被绳索蹂躏过的酸软,踉跄着走向玄关。
黑丝包裹的膝盖有些不稳。
每走一步,大腿内侧被粗暴摩擦过的地方就传来如同灼伤的疼痛,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屈辱回忆和感觉残留。
嘴唇上细小的伤口泛出腥甜。
她拉开门,将“月见庄”404室的死亡寂静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