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爱子从噩梦中挣扎醒来!
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喉咙深处残留着可怕的窒息感,仿佛被生铁焊条死死卡住。眼前是旋转着的浓稠黑暗。
“哈……哈……”
她大口喘着气,贪婪地攫取着凌晨微凉的空气,手指不自觉地抓挠着脖子下脆弱的凹陷。那里的皮肤光滑完好,但梦中那冰冷指骨勒入皮肉的恐怖触感,如钢钉般楔入神经,挥之不去。
梦中的喧嚣仍在耳边回荡,华子怨毒凄厉的尖叫,久坂响子混合痛苦与嘲弄的哀泣。那冰冷腐臭的吐息,仿佛还在黏腻地舔舐着她的耳朵。
身体的状态更糟。冷汗浸透了鹅黄色的棉质睡裙,布料像冰凉的蛇皮,紧紧粘附在身体上。
身下的床单也洇开一片深色湿痕。
而最要命的是小腹深处传来阵阵沉钝的绞痛与灼烧,如同被通红的烙铁反复碾磨。梦中的血腥与腐臭,顽固地盘踞在舌根上挥之不去。
混乱、滚烫、屈辱……巨大的情绪漩涡将她猛烈撕扯。爱子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子,像受伤的幼兽般瑟瑟发抖。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抚上平坦的小腹。
在耻骨上方,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一道极其微弱的……
……紫红色环形痕迹……
……如同幽灵水印般……
……悄然浮现在光洁的肌肤之下!
那印记模糊、扭曲,却异常清晰地呼应着幻境中最后的景象——久坂响子临死前躯体上,那个散发着妖异邪光的烙印!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巨浪扑来。愧疚、痛苦、深入骨髓的自卑,以及被诅咒无限放大的噬骨空虚与滚烫欲念,混合着死亡阴影般的冰冷恐惧,还有对“自我正在沦丧”的深深焦虑……仿佛无数只冰冷粘腻的鬼爪紧紧攥住了她那摇摇欲坠的心脏!
她猛地抓过床头柜上充着电的手机。
冰冷的屏幕“啪”地亮起,幽白的光线像利刃般割开了卧室的黑暗。
时间:凌晨3点42分。
通讯列表里,“华子”的名字清晰刺眼。
爱子的指尖悬停在上方,颤抖着。双唇抿成一条失血的直线,连下颌线条都僵硬地绷紧。无数沸水般翻腾的念头哽在痉挛的喉头。
“……哈……”
喉间挤出近乎窒息的气音。
下一秒,仿佛逃跑似的,那颤抖的手指仓皇下滑!
不经意间,一个备注为“大哥哥”的联系人——山田慎,毫无征兆地撞入她湿红的眼帘。那个总是有点不靠谱,却莫名让人感到温暖安心,如同粗粝磐石般的男人。那个……此刻远在千里之外,却又藏在她心底的身影。
几乎是失控,几乎是破罐破摔!
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飞蛾扑火般的冲动,点开了对话框。
幽冷的输入框在死寂中闪烁,粗重的喘息是唯一的回响。
“……大哥哥……”
颤抖的指尖敲下文字。短暂的停顿后,她又用力吸了口气。
“……你……在吗?”
沉默。只有光标在跳动。对面是一片沉寂的死水。
果然……这个时间,他怎么可能醒着……
一股被全世界遗弃的刺骨冰凉,混合着更黑暗的自暴自弃,如同海啸般将她吞噬。爱子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沉沦在这地狱?!
带着报复的绝望猛地攫住了她!
既然理智与矜持都已无用,那就将这具被诅咒侵蚀的躯壳,连同这屈辱的狼狈,一并掷出去吧!
几乎是不假思索!
她猛地将挺起身体,另一只手则胡乱地抓挠开黏在颈侧汗湿的黑发,让脆弱的脖颈和微微起伏的锁骨暴露在幽光下。 手机被举起,摄像头无声地切换,屏幕的冷光毫不留情地映亮她此刻的境况:泪痕交错的脸颊,失焦泛红的眼眶,以及那件被冷汗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清晰地勾勒出胸脯起伏与腰腹线条的鹅黄色睡裙。 潮湿得几乎变得半透明状的布料在光线折射下,散发出一种病态而暧昧的光泽。
她毫不犹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快意,重重按向发送照片的虚拟按钮!
咔嚓——!
一声轻微却宛如雷霆的快门声,伴随着闪光灯刺目的白光! 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将残存的理智彻底斩断!
那张承载着绝望冲动、被诅咒点燃至白炽的羞耻照片,被猛地发送了出去!
嗡——!
信息发送成功的震动感沿着指尖传来,如同敲响的丧钟。
手机被她像烫手烙铁般丢开,跌在凌乱的黑发和冰凉的枕巾上。屏幕幽光照亮一小片狼藉。
……再也不看!
她猛地抱紧双膝缩成一团,指甲狠狠掐进手臂的皮肉,试图用尖锐的疼痛压下喉咙的哽咽和胃部的翻搅。
但是……不够……还压不下那沸腾的、扭曲的感觉!
就在这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静静倚在床头阴影里的那具……黑色鲛皮包裹的修长轮廓!
——「月影」!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五指死死攥住刀鞘!
冰冷!坚固!沉重!
刀柄熟悉的皮革触感,刀锷处冰凉的金属……这实实在在的握感,如同溺水之人指尖终于触到残破的舢板边缘!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实的“安心感”,瞬间透过掌心,扎入她那片混乱沸腾、几近烧灼殆尽的意识之海!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金属摩擦声撕裂室内的死寂!
爱子手腕灵巧一翻。恰逢窗外残月微光穿过帘隙……一泓如同北地寒泉凝成的雪亮刀光,被她自鞘中拔出一尺有余!
刃身带着美丽的弧度,凛冽的光芒刺痛了她盈满泪水与情欲水汽的眼眸!
这冷冽森寒的刀光,如同一捧自九天落下的雪水,带着斩破混沌、洗练尘污的力量!
“……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剧烈的心跳。随即端坐入定,将冰冷的打刀横陈于并拢的膝头。薄薄的睡裙无法阻隔那透骨沁心的寒意。
闭上双眼,双手掌心交叠,虚贴着覆于冰冷的银刃之上。
体内——那本就涓细的灵力流,在噩梦余波与诅咒蒸腾的欲火驱使下,于灵性回路中狂暴起伏,几近失控。
必须冷静下来。
意识沉入最深处,抽丝剥茧。细微的灵力流化作无形探针,沿着那些熟悉得如同自身掌纹的灵性节点,艰难而缓慢地探入、梳理、安抚。
每一次灵力淌过关键节点,膝头的「月影」便仿佛被注入一道微弱却至精至纯的凛然辉光!
嗡——
刀身在掌心下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低吟轻颤!
紧跟着,一层极淡极薄、如同寒夜深潭雾气的幽蓝色光晕,在雪亮如镜的刀身上悄然浮现!
嗡——
光芒如心脏般微微搏动,明灭之间,一道又一道比发丝更纤细、却精密繁复到极致的蓝色光纹,如同被无形的画笔,在刃面上逐点、逐线、逐片地勾勒、交织、蔓延!
仿佛将微缩的星河烙印其上!
这正是她数载寒暑不敢懈怠,将汗水、专注、坚持,连同对那位“烈日”姐姐仰望不及的卑微,尽数淬炼而成的结晶——是她唯一擅长的领域,是她于灵力匮乏的桎梏下,锻造出的限定「居合」概念强化术式!
其难度,如同在刀锋上起舞!
每一个节点的共鸣,每一个回路的强化,每一次术式结构的细微调整,都需要心神沉入近乎寂灭的专注之境。如同回到四方家空旷森冷的道场,回到京都深夜里只有冰冷刀锋相伴的空寂长廊!
只有冰冷的刀,微薄的灵力,和一个要求打磨到完美的信念!
这属于她的仪式,于最深沉的黑暗中被唤醒。
外界翻腾的情潮、恐怖的残梦、身体的悸动……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坚硬、更纯粹的事物强行按压、剥离!
全部的意志,所有在崩溃边缘挣扎的心神,统统压缩、凝聚成一道道最坚韧的无形丝线,牢牢缠绕上冰凉的刀锋,沉入那幽幽流淌、光华律动的蓝色光流之中!
将回路中所有细微的颤抖,一点点磨平。在稳固的基础上,小心翼翼地添加、打磨、编织……将一个更细微的齿轮咬合般嵌套进去……为原有的术式结构添上微不足道、却日积月累的新的一粒沙。
这是独属于她的绝技,如同在米粒上镌刻微雕,如同在满布的油彩边缘硬生生添上一道不破坏平衡的新色。
窗外。
浓墨般的天幕边缘,一抹微弱的鱼肚白悄然渗出,无声地取代了清冷的残月光辉。
当爱子引导着最后一丝比蜘蛛丝更纤细的灵力,抚平术式融合点那最后一点微不可查的悸动时……刀刃上如星辰网络般的光芒如同获得平稳的涟漪,缓缓、安静地交融!
嗡——
光芒微微亮起,随即如呼吸般渐渐敛去。刀身恢复冰冷雪亮,如同沉睡。只有那刀锷之上如同凝固霜雪的金属纹路里,仿佛还残留着幽蓝的冷光。
爱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疲惫的解脱。将刀刃回鞘,指尖因过度抽取灵力而显出短暂的青白。
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世界,不知何时……
……早已大亮!
清澈明亮的光线穿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刺目耀眼的光带。
……
……
时近正午。
当爱子将白瓷小碗中最后一点微温的味增汤饮尽。
叮——
搁在桌角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突兀的嗡鸣震动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爱子惊得手指一颤,心脏猛地一跳!
(…………会是……他……?)
这个念头带着滚烫的羞耻瞬间燎过神经!
她犹豫着,指尖在桌面蜷缩又张开,最终带着一种类似踏上刑场般的决心,颤抖地点开了屏幕。
解锁的光芒映亮她苍白紧绷的脸庞。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发件人邮箱地址。
带着尚未消退的憔悴与一丝疑惑,爱子点开了邮件。
内容异常简短:
『四方小姐:
昨天回家后,偶然翻找旧物时,发现了这个。
—— 松浦结子』
文字下方的附件中,是一张用手机拍摄的、画面清晰的照片。
照片上,赫然是一张印着金字的白色名片——
工藤莲司的名片。
响子生前最后沉溺的男人。
爱子指尖划过冰凉屏幕,将那串地址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