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褪去的假面与城市的噬人者（1）
夜色下的小巷黑暗而寂静。
森口翔太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四方爱子肩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困惑地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位妖艳的金发少女——她方才在赌场内那利落狠厉的身手，与这张过于张扬的脸庞充满了违和感。
“……谢谢小姐刚才出手相救。”翔太喘息着，眼神犹疑，“但我们似乎并不……”
话语戛然而止。
他注意到金发少女的鬓角处——不知是因方才的打斗还是搀扶他时的摩擦——假发与内层的发网微微歪斜，一缕黑发从缝隙中露了出来，如同夜幕悄然撕破了虚假的金色阳光。
“……这是，假发？”
翔太愕然低语。
爱子动作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抬手扣住那头绚烂金色卷发的根部。
“嗤啦——”
假发连同下方的发网被干脆利落地扯下。
如瀑的乌黑长发瞬间披洒在她的肩头与起伏的胸线之上。卸去假发的掩饰，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庞，竟被一种清冷寡言的气质重新覆盖。
“又见面了，森口翔太先生。”
她松开了搀扶的手臂，声音回归了原本的京都腔调，清冽如冰泉。
翔太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从妖冶辣妹瞬间变回阴郁少女的存在。他的视线惊愕地在爱子那张残留着艳妆却神情清冷的脸、如墨的长发，以及被紧身露脐黑吊带勾勒出的饱满曲线上来回游移。
“你……你难道是……”记忆的碎片飞速闪过，“……在黑猫亭……那个自称是久坂响子朋友的……”
“四方爱子。”
她平静地报上姓名，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的目光转向旁边依旧维持着“病弱真璃”装扮的同伴。
“藤堂君，你也……”
话音未落。
“哗啦——”
那顶精心修剪的黑长直假发已被路奇猛地拽了下来！
“……呼……”
少年略带中性、却分明属于男性的嗓音，吐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气息。他那张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脸庞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眼下那颗深黑色的泪痣在苍白的粉底衬托下格外醒目。
“那个恶心的大叔！！”
路奇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一边用力搓着胳膊，仿佛要将那被鬼嶋触摸过的皮肤磨掉一层似的。“他的手！在我身上……乱摸……呜……”他打了个寒噤，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得更用力了，“全是汗味……恶心死了了！”
翔太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你……你是那天在四方小姐身边的……”
“没错。”
路奇抬起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烦躁与毫不掩饰的厌恶。
“藤堂路奇。”
他瞥了一眼翔太那明显经过锻炼的匀称身形，又低头看看自己过于纤细的手臂，语气里混杂着一丝羡慕与对自身无力的叹息：“森口先生刚才真是帅炸了……一个人摆平三个。要是我……”
翔太背靠着冰凉潮湿的墙壁，抹了把破裂的嘴角，露出一抹混杂着自嘲与疲惫的苦笑。
“帅什么……”他摇摇头，声音低沉，“不过是上大学时在社团里胡乱练过几年踢拳罢了。”他的目光投向小巷尽头那片被城市霓虹污染的黯淡夜空，眼神有些飘忽。
“……真正厉害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搜寻合适的词语，又像是沉入了某段难以置信的记忆。
“……就像我大学搏击部的一位学长……他……”翔太的目光扫过路奇，又深深看向爱子，带着一种深植于记忆的敬畏，“……平时看起来稳重温和，可一旦动怒……一个人就能放倒几十个闹事的混混……”
他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恍惚，以及面对不可理喻力量时源自生物本能的战栗。
“……那时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人类。”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爱子身上。
“……感觉……和刚才四方小姐你……有点像。”
（……他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爱子心中一凛。方才情急之下，她投掷高跟鞋时附着了灵力，外加那微弱的“缚”字诀，本以为已经足够隐蔽，没想到还是被这个灵感颇强的男人捕捉到了其中的异常。翔太或许无法理解灵力和咒术，但他天生的直觉，让他感知到了其中的某种“非人”的特质。
“说起来……”翔太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带着警惕与探究看向两人，“……你们搞出这么大阵仗，伪装成这样去接近鬼嶋，究竟是为了什么？”
爱子没有迂回，救下他本身就已表明了立场与选择。
“我们怀疑，”她棕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久坂响子的死，和鬼嶋雄太有关。”
她直视着翔太的双眼。
“他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些什么？”
森口翔太陷入了沉默。
小巷外透进的微弱霓虹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烟尘与血腥味仿佛在空气中凝滞了片刻。
“……好吧。”
他终于再次开口，带着一种仿佛在偿还人情债般的沉重。
“……你毕竟刚才救了我。”
“鬼嶋雄太……”他呼出一口浊气，“那家伙的大哥，鬼嶋孝三，是柳原会的大干部。有这层关系罩着，他也混得风生水起……通过柳原会的关系接各种活儿捞钱，不管合法还是非法的……”
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
“包括……那种药？”路奇忍不住追问。
“……呵。”翔太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包括。不过……”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浸满了浓重的悔恨与自我厌恶，指关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我之前……也帮他运过……虽然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凌乱的灰黑碎发。
“……但那时候……我太需要钱了。”
他抬起头望向冷冽的夜空，似乎不想让人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麻美子……她特别想要那个最新款的限量包……我答应过买给她的……”
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我猜他给那么高的报酬，运的无非就是些大麻、快乐丸之类的玩意儿……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谁能想到……”
他猛地啐了一口！
“……他妈的那个疯子！他让我运的居然是‘极乐酊’！！”
这个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让翔太的整个身体都瞬间绷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