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发现不对劲，黑崎组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极乐酊？那到底是什么？”路奇的声音里带着纯粹的不解。
翔太下意识想摸烟，口袋里却空空如也，只能烦躁地搓了把脸。
“我也没用过。”
他的声音透着生理性的抵触。
“……但在店里……”
他顿了顿，回忆起某个烂泥般瘫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却又残留着一丝狂热的女客。
“……我见过用它来‘助兴’的客人……”
“……据说……”
他那张还算帅气的脸在阴影中显得阴郁。
“……磕了那种药后上床……”
“……能让人的感官……”
“……全部……”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
“……放大、拉长、扭曲……”
他的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种冷冰冰的叙述感。
“……据说在那个状态下达到顶点……”
“……能体验到……”
翔太摇了摇头，脸上是全然的嫌恶。
“……所谓的‘极乐’。”
嗡——
爱子感到一阵细微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
（感官放大……扭曲……拉长的……）
响子幻觉中的画面瞬间冲入脑海！
——冰冷的针管刺入皮肤！
——那个紫色西装的鬼嶋！
——掐着她的脖子！
——窒息的痛苦与扭曲的快感交织，感官被无限地剥开拉长！
仿佛要沉入地狱最深处的岩浆！
（一模一样……！）
而且诅咒发作时那令人癫狂的快感洪流、那濒临崩溃的极致体验……竟与翔太口中的“极乐酊”效果如此惊人地重合！
翔太没有注意到爱子瞬间僵硬的身体和异样的眼神，继续说着。
“……而且那东西……”
他的话如同毒气在狭窄的小巷弥漫。
“……用过一次……”
他的声音带着看尽浮沉的麻木与冰冷。
“……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翔太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飘向巷外的车流霓虹。
“……那些客人……”
“……她们一开始只是有点钱、有点空虚，想来牛郎店寻点刺激……”
他顿了顿，声音里混杂着鄙夷与一丝悯。
“……但自从用上极乐酊之后……”
“……找牛郎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钱却像流水一样……”
“……很快……”
他的语气变得极其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包也当了，首饰也没了……”
“……然后……”
“……她们就开始做‘风俗’……”
路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再后来……”
翔太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更脏的……”
“……最后……”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
“……都不见了。”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头，带着沉重的回响。
爱子感觉喉咙发紧。那些牛郎店客人的结局，仿佛成了久坂响子死亡轨迹的可怖注脚。
“……包括……”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响子？”
翔太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他猛地转回头，死死盯住爱子！
“……你们果然……”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彻底放弃，“……既然你都查到这份上了……”
“……抱歉……”
他的声音充满内疚。
“……之前撒谎说……和响子不熟。”
“……她……莲司……我以前……我们曾经……”
他的目光似乎陷入了久远的过去。
“……一起喝过很多酒。”
他忽然抬头，看向眼前这两个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声音透着苍凉。
“……东京……”
“……是个噬人的地方。”
“……它吞噬两种女人……”
他的声音像预言般在小巷中回荡。
“……死去的女人……”
“……和……”
带着冰冷的彻悟。
“……替死人活着的女人。”
路奇被这话语激得打了个寒噤。爱子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响子，”翔太的声音低沉下去，“就是那个‘替死人活着的女人’。”
“……我知道你们可能也查到了她父母……”
“……工厂火灾……欠债……她一无所有……”
他像是在努力拼接记忆中的碎片。
“……后来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摇滚……”
“……重新活了过来。”
“……那个歌手……”
翔太的喉结动了动，似乎说出这个名字也很费力。
“……就在去年……”
“……因为重度抑郁……”
“……自杀了。”
路奇发出一声惊讶的吸气。
“双重打击……”爱子低声说。
“……乐队也……”翔太痛苦地点点头，“……就在那时候……一切……”
“……都开始崩溃了。”
“……工藤莲司……”爱子立刻抓住了线索，“……和他有关？”
“……那个混蛋……”
翔太的语气带上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他的拳头猛地握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脸上的肌肉扭曲！
“……莲司……呵！”
他发出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怪响。
“是她的粉丝……没错，他一开始是响子的狂热粉丝，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当牛郎，靠着打工去支持响子……”
“……在响子乐队最艰难的时候……”
“……第一张地下CD……她们一起出钱印的那200张……差点让响子破产……”
翔太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是莲司……偷偷塞了她一部分钱……才撑过去的！！”
“他当时……”
翔太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和……难以理解的痛惜。
“……真的很喜欢她的音乐。”
“……那为什么会……？”
路奇忍不住插话。
“……为什么？”
翔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怒意！
“……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不争气的狗屎！！”
“……在牛郎店那种地方……为了讨好客人……为了业绩……”
“……他自己……”
翔太的脸上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苦。
“……也染了毒！”
“……钱……钱就像扔进水沟！”
“……找我们借钱……找响子借钱……”
“后来……”翔太的声音里燃着火，“他竟然敢！！敢趁着响子昏头……偷偷模仿她的签名，用她的名义去借钱！！！”
“……然后……”
翔太深吸一口气。
“……响子知道了……”
翔太的神情忽然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钦佩、震撼与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悲伤。
“……那个傻女人……”
“……她不仅……”
“……没有怪他……”
“……反而自己借了高利贷的钱帮他填上……？”
爱子替他说出了答案。
“……然后……”
翔太几乎是咬着牙承认了那个残酷的事实。
“……她和莲司……一起……掉进了那个坑。”
“……为了搞钱……”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声音沙哑断裂。
“……响子她……”
“……在莲司的介绍下，接了鬼嶋雄太那里的活儿……去了他罩着的夜店……”
“……然后……”
一段画面仿佛灼烧着他的记忆。
“……有一次……莲司那混蛋喝得烂醉……”
翔太的声音变得极其缓慢、冰冷。
“……笑着……”
“……在我面前笑着说……”
“……是他……”
“……劝响子……”
他几乎无法说出那两个字。
“……去……‘卖身’。”
爱子感觉四周的空气骤然冻结！
“……我当时……”
翔太猛地睁开眼，眼中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怒火和悔恨！
“……一拳把他揍趴下了！！”
“……但他……”
“……倒在地上还在笑！”
“……像个……疯子！！”
翔太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
“……如果……”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骨节崩裂出血！
他却恍若未觉！
“……如果我当时！”
“……把他那颗灌满屎尿的脑袋……”
“……彻底……”
“……揍醒……”
“……就好了……”
巨大的懊悔与愤怒交织的痛苦，让他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后面的事……”
他颓然地靠回墙壁，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你们……”
“……都知道了。”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陋巷。
“……响子……”
“……死了。”
“……莲司……”
“……也垮了。”
翔太抬起颤抖的手，手指在沾着他自己鲜血的屏幕上滑动。
屏幕的光亮映着他布满血丝、悔恨交加的双眼。
“……这是他老家的地址……”
他几乎是耗尽力气，将那串地址发送到爱子的手机。
“……你们……”
“……找他去吧。”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路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森口先生……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翔太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污，站直了身体，望向小巷外的车水马龙，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黑崎组……鬼嶋……”
他嗤笑一声。
“……都得躲。”
他最后看了一眼爱子和路奇，语气低沉而飘忽。
“……不用担心我……”
他迈开步子，背影在浑浊的微光中显得有些踉跄，却无比决然地向前走去。
那瘦削的身影……
逐渐扭曲、拉长……
最终……
彻底融入了这个庞大城市冰冷浓稠、择人而噬的夜之幕布里。
爱子凝视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之中，低下头。
手机屏幕上……
是那个将所有人拖入深渊漩涡的男人——
工藤莲司——
最后的地址。
在冰冷的白光下……
无声地闪烁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