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汁的黑暗包裹着爱子,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渗透进了每一寸骨髓。神经末梢在尖叫。
爱子能感觉到响子的痛苦与怨恨正通过诅咒的通道,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黑暗不断放大——那些对姐姐的嫉妒、对父母的失望、对谣言的愤怒、对孤独的恐慌、对诅咒的绝望,此刻都变成了引诱她自我了断的毒饵。
“就这样结束吧……”一个不属于她的念头在脑中回响,“就像那一天,你站在医务室窗边时一样……”
颤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掐向自己纤细的脖颈!
冰冷的指甲刺入温热的肌肤,血管在压力下突突跳动。力道不断加深!
“呜!”
喉咙被挤压的剧痛与窒息感狂潮般涌上!视野边缘炸开五彩噪点!小腹深处的诅咒印记因这濒死刺激爆发出灼热的诱惑与解脱!
“哗啦——!!!”
另一只手凭借着仅存的意志猛地挣脱黏稠黑暗,死死攥住那只绞紧脖子的右腕!
“呃啊——!!”
冰凉的空气瞬间冲入灼痛的肺腔!她弓着背瘫倒在地,泪水混合汗水冲刷脸颊,剧烈咳嗽干呕!
(差一点……就要被黑暗吞噬了……)
心脏狂跳得几乎撞碎肋骨。在惊惧的浪潮中,一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般浮现——不能在这里结束,真相还未大白。她强迫自己进行了一次绵长的、撕裂般的疼痛的呼吸,让理智在绝望的淤泥中艰难地重新凝聚。
环顾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浓黑。看不见响子的身影,但她知道,那腐烂的灵魂就在这片黑暗下窥伺着,审判着。
爱子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指关节发白。声音在死寂中缓缓响起: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每一个字都在试图撬开这片绝望的黑雾。
“我在警署看过你的‘自杀’的卷宗,也调阅了所有的物证清单,甚至连你留下的遗物也仔细检查过了,那些被当做你生命终点的残骸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唯独缺少了一样本该存在的东西——照片……”
雪村家的冰箱上、房间里,那无数温馨到刺目的照片在脑中闪过,无形的弦在这一刻绷紧。
“不仅是你的照片,还有属于一个男人的……那些情侣之间的合影,却一张也没有留下,这太不自然了。而昨天,我已经从你的朋友松浦结子那里得到了证实,你家确实曾有着许多甜蜜的合影,而那些照片却在你死后通通不翼而飞——”
她顿了顿,让这个发现在黑暗中沉淀。
“这证明有人在你死后,刻意清理了所有关于一个特定男人的痕迹 。”
黑暗无波,唯有心跳敲打着耳膜。
“以至于调查你案件的警员,都无从得知……那个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的存在。”
爱子停顿了一下,仿佛在黑暗中与那双空洞的眼窝对视,然后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
“……工藤莲司。”
当这个名字吐出的瞬间!
嗡——!!!
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凝固如镜面的黑暗先是出现一道裂痕,随即剧烈震颤,掀起无声而庞大的波纹!
“他的存在……被刻意抹除了。”
“这一点……极不自然。”
清冷的京都腔调如同解剖刀划开冻肉:
“如果是外人作案,那么只需要拿走财务或者与自己相关的物品就可以了,为何要执意隐瞒你有情侣这件事呢,除非这本身就与这个案件的真相有着无法摆脱的联系。”
轰!!!!
黑暗如暴戾的触手抽打在她身上!爱子闷哼一声跪倒!小腹爆发出内脏被活活挖出的剧烈绞痛,圆环的光芒透过衣物隐隐映现!
“啊!”
她咬牙按住小腹,指关节几乎捏碎!
“鬼嶋……”
爱子喉咙渗着血沫般挤出这个名字!
黑雾如沸腾般炸开!无数尖锐的嘶嚎在空识层面回荡!
爱子在那精神冲击中强行支撑:
“你对我展示过的幻境中,是他侵犯你,杀死你,并伪造你为自杀……”
她喘息着厉声道破:
“但这其中有一个巨大的疑点!”
声音穿透怨毒的噪音:
“那份遗书,那份最终将你的“死亡”定性为自杀的铁证!它甚至连警视厅的笔迹鉴定都能骗过,内容更是事无巨细,写满了只有最亲近你的人才知道的讯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第一,有动机掩盖你们的关系;第二,有足够的知识,能伪造出那封事无巨细、连笔迹鉴定都能骗过的遗书!”
爱子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向黑暗的核心:
“那么,鬼嶋雄太……一个纯粹的施暴者,他怎么可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他究竟是如何,完美地“知道”这一切的呢?!”
黑雾剧烈翻滚,发出无声的反驳。
“森口翔太……”
爱子报出证人的名字:
“你的朋友,也是工藤莲司的朋友……他亲口证实,正是工藤莲司将鬼嶋雄太引荐给了他……”
每一个音节如烧红的钉子,狠狠钉入黑暗。
“也是工藤莲司……把你送进了鬼嶋控制的夜店。”
“是工藤莲司……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不仅认识鬼嶋,还曾经伪造过你的签名,去借高利贷。他就是唯一能同时满足那两个条件的人。”
结论如深渊底部浮起的冰冷骸骨。
(“比起恨,爱才是更深的怨念……”)
莉莉的话语在此刻浮现,爱子忽然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人是会说谎的,越是痛苦的事情,越会习惯性地去试图用谎言掩盖。雪村用谎言掩盖爱,小野寺用谎言掩盖愧疚……而你,久坂响子,你用最深的怨恨来掩盖那个最痛的真相——”
爱子的声音带着洞察一切的悲悯:
“你无法接受的,从来就不是鬼嶋的暴行,而是那个来自你深爱之人的——背叛!”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被凝固了。那无边的、咆哮的黑暗,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骤然停止了所有翻涌,只剩下一种绝对的、死寂的空洞。
紧接着,这空洞被更汹涌的力量从内部撑破——
“不……不要……”一个微弱的、近乎哀求的声音在黑暗中一闪而逝,那是她作为“久坂响子”的本能抵抗。
但这抵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随即,是混合着被戳穿的羞耻、无处遁形的愤怒和巨大痛苦的尖啸——那是守护了太久的伤疤被强行撕开的惨叫。
“呃…………啊!!!!!!"
轰!!!!
庞大的信息流,裹挟着黑暗、羞耻、绝望的污秽碎片,如同崩溃的堤坝泄出的洪流,从濒临破碎的地缚灵核心,顺着诅咒的连接通道,疯狂灌入爱子的意识深处!
无数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冲入她的意识,这些碎片旋转、重组,最终定格在一间昏暗的酒店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