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缚之解放与未言之约
脓血般的黑液从墙缝渗出，顺着墙壁滑落。束缚响子的泥潭沸腾，瘴气如倒灌的墨汁，瞬间淹没了狭窄的404室。净灵法阵的幽蓝微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腐败混合的腥臭，寒意凝结在每一寸空间。
路奇蜷缩在地，咳嗽撕扯着他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冰碴，身体在剧痛和寒冷中不受控制地颤抖。污秽如潮水般要将他溺毙。
“藤堂君！”
爱子的声音穿透黑雾。她踉跄着冲到路奇身边——他脸色紫青，身体的温度在瘴气中冷得吓人，属于生者的气息正在急速流逝。没有丝毫犹豫，她将维系着自己最后一丝清明的无舌金铃硬生生塞进他僵硬的手心。
“握住它！”
金铃在路奇掌心发出无声的震颤，一股清冽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所过之处，侵入体内的寒意与污秽被悄然驱散。虽然周遭瘴气依旧翻涌，但他的心神却因此稳住，仿佛在暴风眼中找到了一片净土。
“呼——！”
他猛地吸进一口空气，咳嗽和颤抖勉强平复，劫后余生的虚弱感仍刻在苍白的脸上。
另一边，金铃离手的瞬间，失去了金铃的庇护，诅咒的反噬如决堤般涌来。腹中的灼热瞬间化为实质的绞痛，仿佛有只手在其中狠狠拧转。深入骨髓的空虚抽空了力气，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跪倒。病态的潮红在苍白脸颊上蔓延，如同败血症的预兆。
但她没有停顿。
抄起剑袋，指尖发力一抽——
嗡！
太刀“月影”入手，冰冷的刀鞘触感如一道清泉注入灵魂。剑袋被随手抛在一旁。
“呼……”
她闭眼吐出一口灼息，再睁眼时，冰棕色的瞳孔里只剩下冻结一切的决意。
踏！
第一步迈出，瘴气淤泥立即如活物般缠上她的脚踝。无数负面情绪如毒针扎入：
（放弃吧……你内心同样不堪……沉沦吧……快乐唾手可得……）
绝望、嫉妒、贪婪、欲情……杂念如凶灵尖啸。
她的膝盖一软，身体前倾——
“兵——！”
清冽的敕令如利刃斩断迷障，残存的符咒化作金光融入体内。
她借势前冲，脚下的净灵法阵爆发出最后的辉光，如投入全部薪柴的篝火，为她照亮前路！
一步，两步，开始在粘稠的泥潭中小跑。法阵的光芒在她周身形成薄薄的清辉，阻挡着心神的污染。但瘴气触手仍疯狂攀爬，如毒蛇勒紧她的小腿，所过之处留下灼痛的痕迹。
她冲到怨念之丝缠绕的核心下方。
响子扭曲的脸庞近在咫尺。污黑的丝线深勒进她半透明的身体，小腹处紫红色的印记如活物般跳动——那是所有痛苦与怨恨的核心。
仿佛感受到威胁，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朝着爱子涌来，如食人藤蔓般狂暴。它们蜿蜒而上，越过膝盖，攀上大腿，冰冷粘腻的触感无视护罩，直指她腹中灼热的诅咒印记，要将她一同拖入深渊。
“唔——！”
一声呜咽冲破她的齿关。诅咒在双重的刺激下爆发出灼目的光芒，视野边缘开始渗出细密的黑色雪片——这是灵力过度消耗的征兆。
然而她的眼神始终如穿透迷雾的灯塔。
一腿后撤，重心下沉。左手握鞘，右手紧柄——世界在她的感知中瞬间收缩，只剩下刀、敌、与己身。所有痛楚、欲念、意志、灵力……尽数灌注于这柄铭刻着“居合·破魔”真意的灵刀之中！
嗡！！！
刀鞘深处，沉寂的银刃发出低沉的颤鸣，如龙渊苏醒的低吼！
刀鞘外侧，仅存的几张符箓如完成使命的归鸟，自动贴上鞘身，金色的纹路如远古图腾般亮起！
缠身的黑气触手疯狂扭动，作着最后的挣扎。
但——已经迟了。
“——哈！”
腰腹拧转，力从地起，经由背脊贯通手臂，最终由手腕爆发——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强弓，将全部意志与力量化作离弦之箭！
唰！
冷月般的弧光撕裂黑暗，如破晓的第一缕晨曦。
怨念之丝在刀光中寸断、消融、湮灭。刀势不止，直入地脉深处。
一道银色的刃路残影在空中停留一瞬，宛如在地狱中切开了通往清净的缝隙。
就随之喷涌的负面洪流冲击的间隙——
一个带着笨拙欣喜的声音穿透怨念的尖啸：
“响子……喜欢这个吗？我攒了好久才买的……”
狭窄公寓的幻象一闪而过：夕阳余晖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小心翼翼地将崭新的CD机放在桌上，看向桌对面那个抱着旧吉他、眼神尚且带着戒备的少女时，眼中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倾慕与忐忑。
爱子的“眼”捕捉到了——在那污秽的核心深处，一丝微光一闪而过，那是工藤莲司送上CD机时，响子脸上绽放的笑容。
这缕微光，穿透了所有的污秽与痛苦，如同风暴中唯一可见的航标。
（就是那里……将她从这诅咒中……解放出来！）
“——哈！”爱子的刀，朝着那抹微光指引的核心，决然斩落。
嗤啦！
缠缚响子的黑丝应声崩解！小腹的紫红烙印如燃尽的灯芯般熄灭，只余一道焦黑的残痕。
“……呃……？”
痛苦从她脸上褪去，只剩下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茫然。她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又望向收刀而立、身形微晃却依旧挺拔的爱子。
嘴角，艰难而清晰地，向上牵起。
一个被暴雨洗净般纯粹的笑容。
没有言语。
响子的身体在纯净的白光中浮升，如一滴墨落入清水，温柔地晕开、变淡。她的灵体如一个终于得以圆满的和弦，在空气中荡开纯净的涟漪。那些曾经扭曲、刺耳的音符，此刻重组为一曲无声的安魂曲，随着清冷的月光，缓缓沉降、归于宁静。
怨念的源头消散了。
残余的瘴气如无根枯藤，在悲泣般的呜咽中被法阵最后的光芒净化。
五芒星完成了使命，光华隐没。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腥甜，仿佛被月华洗涤，渐渐被室外涌入的、微凉的夜风的气息所取代。
寂静降临。
但不是死寂，而是风暴过后的万籁俱寂。混合着精疲力尽的虚脱，以及污秽被洗荡一空后，那片废墟之上悄然萌生的、脆弱安宁。
月光从破旧的窗口斜斜照入，第一次，清冷地照亮了这片伤痕累累，却终于回归平凡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