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劫后余响与突兀的电话（2）
爱子的话音落下。
整个月见庄404室，狭小的空间里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陷入漫长而凝固的寂静。只有清冷的月光斜斜透入，光影中的尘埃无声漂浮。路奇呆呆地望着爱子，嘴巴微微张着，喉结艰涩地滚动，最终未能发出声音。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刹那。
“……如果真的……是那样……”少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言喻的释然轻叹，“……那就……太好了……”
爱子没有再继续言语，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巨大的疲惫感连同劫后余生的安宁，如同温暖的湿气般缓缓笼罩了她沉重的身躯。
她遵循着身体里疲惫意志的指引，微微调整了一个更安适的姿势，将沾染汗水与尘灰的脸颊轻轻埋进了路奇单薄却散发着热度的胸膛。
那有力而急促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耳中，如同稳固的生命鼓点，支撑着她濒临散架的意识。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因为这坚实的“支撑”缓缓松懈，全身的酸痛与渐渐消散的诅咒余热，鲜明地提醒着她刚才所经历战斗的残酷。
就在这时，她目光无意识间扫过落在身旁的“月影”，一个此前被疲惫掩盖的疑问，悄然浮上心头。
“藤堂君……”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探寻，“你为什么……会带着“月影”出现在这里？”
这句问话如同冷水滴入油锅，惊起一阵涟漪！
单手环抱着她的路奇，身体瞬间感受到一种微妙的疏离——“藤堂君”这个称呼，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路奇的身体瞬间僵住。刚刚因并肩生死而激荡的热血骤然冷却，他能清晰感受到怀中身体那份沉甸甸的疲惫和微温，但这份亲近此刻却让他无比心慌。
他慌乱地眨着眼，视线狼狈地从爱子那清透的眸子里逃开，死死盯着地板上的符纸残骸。
“呃…”
他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喉咙如同被灰尘哽住。
“……那个…是因为……”他开始尝试解释，声音含糊支吾，仿佛每个字都重逾千斤，在喉间翻滚难以吐出。面对怨灵都未曾动摇的意志，此刻却溃不成军。
逃避已是徒劳。
他深吸一口气，吸入的空气带着灰尘的苦涩。随后路奇认命地抬起头，鼓起视死如归的勇气，迎向爱子平静的目光。
“……其实，”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离开东京之前……在活动室里……”他顿了一下，仿佛那几个字烧灼舌尖，“……我…把调查鬼嶋时，剩下的备用…信号追踪器……”终于说出了那个决定性的名词，脸颊烫得像要燃烧起来，“……偷偷地…塞进了……你的单肩包…内侧的夹层里……”
语速不由自主加快，如同要逃离这难堪的局面：
“今天下午我坐电车快回东京时，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他语气带着未散的心悸，“……你一个都没接！我是真的…非常担心！才…迫不得已用电脑连到追踪器的位置……”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急切，“结果显示你在往月见庄移动！我吓懵了！电车一到站，就往这边赶！刚到楼下……”他瞥了眼旁边的黑色刀袋，“……就…看见你的‘月影’掉在垃圾堆旁边……我捡起它就冲上来了！”
话音落下，积压到顶点的负罪感如洪水冲垮堤坝。
“真的很对不起！！！”路奇猛地低下头，声音裹着恐慌与后悔，“……是我的错！！我不该…一万个不该…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做这种事！这太自私了！就因为我…因为我害怕！我怕你一个人出什么事！我……”
他语无伦次，急切地辩解，沉浸在自我审判中，以至于丝毫没有察觉到怀中那具疲惫的身躯已然微微放松。
他依旧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传来，反复呢喃：“真的…要我做什么都行……”仿佛在深渊边缘徒劳抓着稻草，等待最终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回应他的，是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处，传来一声极轻、极短、几乎被心跳淹没的吐气声。
紧接着，是一声——
——带着一丝奇妙松弛感的……轻笑。
“哼…”
那声轻笑狠狠撞击了路奇的心脏，视线慌乱地在怀中搜寻笑声的源头！
他看见了。
四方爱子……正看着他。
那张素来清冷若霜的脸庞，唇角竟然微微向上牵动，勾勒出一个——
………………极其罕见、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微光般的——
…………………………淡淡弧度。
“嗯。”
那笑意昙花一现，迅速隐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惊鸿一现的柔和，已足以颠覆路奇的认知。
爱子的声音平稳无波，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知道了。”目光落在路奇因惊愕而瞪大的眼眸上，“………………这一次，就原谅你了。”
“……诶？”
路奇的思绪如骤然中断的电路，脑中一片空白。他设想过最可怕的斥责和最冰冷的疏离，拼尽全力准备承受的暴风雨……最后竟落得一句轻飘飘的“原谅”。
这巨大反差带来的让他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怀中少女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一阵尖锐、急促到近乎歇斯底里的手机震动声，猛地刺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不远处，之前从被路奇踢倒的单肩包中滚落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
爱子蹙眉，吃力地撑起身子，伸手想去够那令人烦躁的噪音源。路奇立刻忍着痛微微侧着身体，让少女的手指勉强从杂乱的符纸堆下找到了那部正发出蓝白闪光与嗡鸣的手机。
爱子拿起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小野寺梓”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至耳边。还未来得及说话——
“呜哇啊啊啊——！！！！！四方爱子——————！！！！！”
一个尖利得变了调、几乎要把耳膜撕裂的哭喊声，没有任何铺垫地砸了过来。小野寺的声音抖得不成形状，每一个字都充满走投无路的崩溃！
“救救我！爱子——————怜司他…怜司他，他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