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听筒里爆发的凄厉哭嚎让爱子浑身一颤,透支带来的眩晕如同潮水般涌上,她不得不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路奇肩膀上,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小野寺学姐,"她强压着疲惫,声音像冰刃划过灼铁,"冷静。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破风箱般急促的喘息:"爱...爱子..."声音抖得不成调,"下午...我去医院看怜司..."小野寺的叙述被哽咽切割,"他躺在那里...不吃不喝,整个人像被掏空的壳...一直在喃喃自语,问为什么诗织学姐要自杀..."
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悔恨:"我...我看他那样子太痛苦了...所以,所以我告诉了他你的推理...是鬼嶋...是鬼嶋逼她服用了那种叫‘极乐酊’的药..."
"……我说完的时候……”小野寺的喘息陡然尖锐起来,“他、他先是愣住了,然后眼睛一下子红了,像要滴出血!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一遍遍逼问鬼嶋的住处…我吓坏了,想跑出病房…”
后面的叙述化作恐惧的呜咽:"但被他…用医用束缚带把我捆在了病床的栏杆上!他像变了一个人,不停地逼问…" 未尽的言语勾勒出暴力的画面。
当小野寺终于道出最关键处,声音已细若游丝:"我咬牙不说…但他、他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去鬼嶋公寓调查时,我发过一封邮件给他…上面有写着地址!!!"
最后几个字带着濒临崩溃的尖啸:"之后…我挣脱了绳子…就立刻打电话给你!怜司他…他是不是要去…要去杀…" 未尽的话语被呜咽吞没,但“杀人”的寒意已让空气凝固。
雪村怜司空洞继而疯狂的影像在爱子脑中灼烧——那个怀抱冰封恋人的男人,正坠入复仇的深渊。
"我立刻去鬼嶋公寓。"爱子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你马上过来,大楼前汇合。"
电话那头只剩奔跑的喘息和含糊回应,随即切断。
冰冷的忙音在404室的死寂中回响。
"雪村先生他?"路奇嘶哑地问,用未受伤的手臂艰难支撑着想站起。
"他去了鬼嶋的家。"爱子收回手机,指尖在报警电话上悬停一瞬。
通知警方?——雪村怜司意图报复甚至谋杀已是必然。现在报警,警察赶到时,他将在犯罪现场作为现行犯被捕,未来将再无转圜余地。
如果动作够快,或许…还能在他彻底坠入深渊前,将他拉回来。
"走!"
爱子抓起“月影”与背包,将刀鞘作为支撑站了起来。路奇咬紧牙关,用肩膀顶住她另一侧摇晃的身体。两人相互依偎着,踉跄地冲下月见庄腐朽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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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窗外,都市霓虹拉成长长的模糊色带。
车厢内一片沉默。爱子和路奇瘫靠在座椅上,透支的虚脱如铅块压身。灵力枯竭让爱子眼前不时闪过黑白的噪点,指尖冰凉发颤;路奇的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下和手臂的剧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几乎在出租车刹住的瞬间,一道踉跄的身影也冲进了公寓楼前的广场。
爱子推门下车,双脚落地的瞬间,一阵无力感几乎让她跪倒,她立刻用“月影”的刀鞘支撑住身体。惨白路灯下,小野寺梓站在冷风中剧烈喘息,泪痕交叠,嘴唇破裂渗血。当爱子看清她苍白手腕上深陷的、边缘泛着瘀紫的绳索勒痕时,“挣脱绳索”背后的血腥挣扎已无需言表。
小野寺也看到了他们——浑身尘土污渍、残存血痕,脸色差得像鬼,如同刚从地狱战场爬回。
"爱子?藤堂君?你们…"她失声惊呼,瞳孔中映着惊骇与难以置信。
"没时间解释!先进去!"爱子声音冷冽如刀,目光已锁死那道紧闭的金属电子门扉。
三人疾步来到门禁前。冰冷的密码锁屏幽幽闪烁。爱子迅速环顾,修长的手指随意在触控屏上按下几个数字,但没有反应,她又换了几组数字,终于触发了内部通话。
"您好,哪位?"屏幕上出现一名陌生的人影。
爱子侧脸避开镜头,用一种急促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是8楼的鬼嶋家的人,我家里没人,又忘了带门禁,能麻烦您开一下门吗?"
短暂的沉默后,"咔哒"一声脆响,电子锁解禁。三人立刻闪身没入。奢华的大理石大堂弥漫着金钱堆砌的冰冷气息。一整面墙镶嵌着锃亮的金属信箱,小野寺颤抖着手指搜寻。
"在这里!"她嘶哑地指向标识着"鬼嶋"的信箱格,802号,如果如之前推测的一样。
一旁的路奇早已按下电梯召唤键。三人冲入轿厢,冰冷的镜面映出三人狼狈不堪的身影。
轿顶灯惨白刺目,楼层数字机械地跳动着。爱子紧抿着唇,从未觉得电梯运行得如此缓慢。小野寺低着头,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关节毫无血色,仿佛在无声地祈祷。
"叮——"
电梯门终于滑开。
三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电梯。走廊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无限放大他们胸腔里压抑不住的喘息,802室近在眼前。
然而,原本应该紧锁的钢门,竟虚掩着一道缝隙!一股新鲜的铁锈腥气,正丝丝缕缕地从那道透着光的门缝中逸散出来!
爱子心脏骤然被无形的手攫紧!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如同怪兽蛰伏、正欲噬人的血色门扉!
室内的灯光瞬间倾泄而出,照彻玄关——景象足以凝固沸腾的血液!
米白大理石地面上,一滩尚未凝结的、暗红粘稠的血渍如同地狱之花骤然绽放!不远处,几滴逃窜中溅落的血珠,如同惊惶的叹息,断续延伸向豪宅深处浓重的阴影!
三人目光交汇,寒意与恐惧在其中无声炸裂。
爱子率先踏入弥漫血腥的玄关,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蛛网上。路奇忍痛跟上,小野寺几乎是踉跄着跌入。
视野骤然开阔。巨大的客厅杂糅而浓烈: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刺目的光,满墙的金色壁纸反射出晃眼的亮度,厚重的红木家具布局拥挤,墙上装饰画质毫无灵魂,角落甚至不协调地并排放着金闪闪的招财猫与关公像。在这片金碧辉煌的庸俗之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却越发浓郁,无处不在。
无需言语,三人本能地循着地上那张猩红而残酷的“地图”,步履沉重、呼吸窒涩地来到走廊尽头。
那里,矗立着一扇紧闭的、暗红色、厚重的隔音双开门。
冰冷厚实的红木门板上,一个湿漉漉、边缘正在向下淌着粘稠液体的暗红色手印,如同最后的绝望呐喊,赫然烙印其上!
爱子停下脚步。
路奇屏住呼吸。
小野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全身剧烈颤抖。
空气凝固了。爱子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小野寺压抑的抽气声。
她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握住了那冰冷坚硬的黄铜门把手——手腕猛地发力,推开了那道沉重的、带着不祥血手印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