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地下,“夜阴塾”的辅助通道。
灯光昏暗,将人影拉得细长。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腥潮气息,只有水磨石地面上单调的“哒、哒”声,精准得如同节拍器——那是本田诚的脚步声,是他体内唯一运行的程序。
就在他转入一条更为狭窄的通道的瞬间——
阴影活了,一道身影倚在拐角,仿佛本身就是黑暗凝结而成。
九十九伸出一根手指,随意地点在本田诚的颈侧。
"滋——啦——"
微弱的电流短路声响起。
本田诚的身体猛地僵直,瞳孔里的光瞬间熄灭,像一具被剪断提线的木偶,软软瘫倒。
"咚!"公文包砸落,紧接着是身体沉闷的撞击声。
"呃……咯……咯……"他的喉咙里挤出齿轮卡死般的声响,肢体开始不自然地痉挛,反向扭曲。他涣散的目光拼命上翻,终于聚焦在来人那张俊美近邪的脸上。
九十九透没有动,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左眼的蓝眸中没有惊讶,只有一丝“如果如此”的了然和厌烦。
“真是……恶趣味。”他轻声说道,像在评价一件劣质工艺品。
"九…十九…老…师……?"本田诚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电路烧毁般的混乱,"你……做了……什么?"
"只是帮你这台过时的机器,强制'格式化'一下。"九十九透歪着头,嘴角是慵懒的嘲弄,"对于你们这种靠既定'轨迹'运行的木偶,稍微拨乱几根线,就足够散架的了。"
"操…纵灵…力……怎么……可…能…"
"哈?"九十九透嗤笑一声,双手插回裤兜,"算了,跟一个连'自我'都没有的工具废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喂。”他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声音沉了下去:"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渊'。看戏看够了吧?还还是说……你那张老脸,已经不敢在我面前露出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通道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地上那具抽搐的"本田诚"徒然静止。随即,他的头颅以一个完全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僵硬地抬起。眼中空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古老,带着玩味笑意的神采。
它无声地咧开嘴,喉咙里发出温和却非人的低笑。
"还是瞒不过你啊,透。"它的目光落在九十九透那只被眼罩蒙住的眼睛上,带着一丝了然的叹息,"我这点把戏,在你这只眼睛面前,总是显得可笑。"
"你这人偶的品味,还是烂得像路边的狗屎。"
"实用,即是美。透,越是平庸,就越能窥见真实。“人偶的声带发出平稳的整栋,"渊"的声音通过人偶的声带平静回应,”不过……无论如何精妙的术式,在你眼中,大抵都只是可以随意拨弄的线条吧。”
九十九透无所谓地耸耸肩。
“渊”对他的态度也习以为常,话锋悄然转向:"说起来……你哪位新学生,四方爱子。她体内那不断侵蚀灵魂的诅咒,在你看来,是否也只是几根需要梳理的乱线?"
九十九透左眼的蓝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了然。
“哼。”他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恶劣的试探就免了。我是老师,不是保姆。直接把答案喂到嘴边,那和你操纵的这些傀儡有什么区别?”说着,他嘴角重新勾起,“看着他们在泥潭里挣扎、靠自己爬出来——这才是教育。"
他顿了顿,周身那懒散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通道顶灯的光线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实质性的压迫感,如同深海暗流,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仿佛他自身称为了一个巨大的“奇点”扰乱了周围所有存在的“流向”。
"但如果某些为老不尊的家伙随便对年轻人出手,那就不一样了。"九十九透往前踏出一步。
"轰!"
无形的压力暴涨,温度骤降。
"协会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试探一个小姑娘了?"
地上的"渊"在这足以让常人精神崩溃的压力下,却发出了低沉的轻笑:"'四方'家的小姑娘,可从来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一枚从关西而来的棋子,我们总得亲手掂掂分量。”
"就为了白峰家那个半死不活的'大祭'?"九十九透挑眉,语带讥讽,"一块早已腐烂发臭的'圣地',也值得你们这么紧张?还是说,你们真正怕的,是那个关西的天才,四方华子?"
“呵呵……”人偶发出低沉的笑声,“安培晴明的血脉,真是有趣。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华子还不够吗?现在又将次女送到你的手里,透。”
它的语调带着冰冷的玩味:“我只是替那群老人看清楚,这枚被放在东京棋盘上的“棋子”,究竟是她姐姐的意志,还是……别的什么。”
"争权夺利的蠢货!"九十九透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他眼神骤凝,左眼中的蓝光炽盛如焰。威压瞬间增强了数倍,整个通道的空气仿佛被压缩成固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听清楚了,'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刻在现实之上。
"四方爱子现在是我的学生,也仅仅是我的学生。她不是你们用来揣测四方家意图的探针,更不是用来牵制她姐姐华子的筹码。"
“我懒得管你们关东和关西的恩怨,但别对我学生出手。”
他的脸骤然贴近地上那双终于浮现出凝重与忌惮的眼睛。
"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赖以为生的棋盘,彻底掀翻。"
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流,将空间与灵子一同冻结。被附身的本田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行啦。"
压力瞬间消散。九十九透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站姿,拍了拍袖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地抬脚,随意地踏在了那具僵硬人偶的胸膛上。
"呃?!"地上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的闷哼。
"这个又恶心又没品的玩具……"他笑得眉眼弯弯,"我就好心,帮你'回收处理'掉啦!"
"等——!里面的记录……!"渊"的声音首次透出了一丝急躁。
但已经迟了。
嗡——!!!
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毁灭性力量,从九十九透的脚底悄然爆发,瞬间贯穿了人偶的每一个结构节点。
沉闷而湿腻的声响中,构成"本田诚"的所有灵力丝线,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的编织物,开始崩解,溃散。人偶的身体向内急剧塌缩。四肢、头颅扭曲、折叠,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碾磨声。最终化作一滩无法分辨原形、混杂着的暗红与金属色泽的残骸。
九十九透的鞋底光洁如新。他自然地收回脚,略显嫌弃地在旁边干净的地面上蹭了蹭。
接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轻松:"这次也拜托你了,麻烦帮我清理一下。对,老地方,'不可回收垃圾'。账单照旧,寄给樱花就好。"
挂断电话后,他轻敲额头,低声自语,"……这下,那女人又得唠叨我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去看那残骸一眼。
随即,九十九透双手插回裤兜,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转身消失在通道尽头那片昏沉的阴影里。只有空气中那尚未平息的灵力乱流和地下残骸,无声地诉说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