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1009年3月4日(雨)
今天又有一个人,女仆辞职了。
那个最低最恶的笨蛋少爷——霍洛少爷似乎对她进行了残酷的欺凌,她哭着提交了辞呈。
说什么饭难吃,什么脸长得丑,什么反应迟钝。
少爷的傲慢态度,只是一天比一天加剧。
为什么老爷不斥责那个笨蛋儿子呢……真是难以理解。
如果夫人还健在的话,肯定不会变成这样。
蕾拉夫人是海森贝尔克家的太阳,她倒下的那天起,这个家的齿轮就乱套了。
至今仍后悔不已。
为什么那时,让夫人一个人去讨伐天噬呢。
就算强求也好,就算违抗命令也好,都该陪同前往。
我会一生后悔那天愚蠢的判断。
◆圣历1009年3月5日(快晴)
那个性恶的笨蛋少爷——霍洛少爷来请我指导剑术了。
老实说,我震惊了。
身为懒惰化身的少爷,竟然主动想学剑术……。
而且难以置信的是,一开始是用请求的语气来的。
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只是心血来潮”。
一瞬间我抱有“难道是”的期待……但看来还是那个不变的笨蛋。
之后,移到稽古场进行模拟战。
我把这视为良机。
和霍洛少爷交剑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通过这次剑术指导,让他了解剑的乐趣、剑的美丽、剑的深奥。
这样,或许能助他改过自新。
然而——我败了。
被今天才第一次握剑的霍洛少爷击败了。
我没有魔力的天赋,只靠剑术一途立身。
那份骄傲和自负……我的至今一切,全被否定了。
心被绝望侵蚀的那一刻,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那位傲慢的霍洛少爷,竟然赞美了我的剑。
我在那里看到了夫人的身影。
那充满慈爱的言语,正是蕾拉夫人的风格。
难道……他改心了?
不,下判断还为时尚早。
总之,从明天起,开始正式的剑术指导。
◆圣历1009年3月6日(晴)
从今天起,进行霍洛少爷的剑术指导。
首先是观摩练习。
我示范型,少爷模仿它。
原本想第一个月按这个计划推进……。
但霍洛少爷瞬间就看穿了我的型。
只看一次,就完美模仿了。
虽然早就知道,但少爷果然是天才。
除了性格腐烂这一点,他是代表世代的杰出人物。
总之上午进行基础修行,下午前往海森贝尔克家拥有的加兰山。
这座山,是年轻时的夫人勤于锻炼的地方。
让霍洛少爷在这里,进行“岩斩”。
剑是非常纤细的武器。
必须准确读取岩面,以合适的角度入刃。
不然,刃很快就会崩坏。
身为剑圣的夫人,握剑仅一个月就完成了岩斩。
霍洛少爷的话,或许更快……。
一边想着这些,我示范给他看。
少爷点头说“原来如此”,一刀就斩断了岩石。
简直像切豆腐一样斩断了。
断面真是可怕。难以置信地光滑,像晶体般美丽。
我抑制不住兴奋和好奇心,移动到这座山最大的岩石——“加兰珠玉”那里。
在修行中本是严禁的,我解禁了魔力,让霍洛少爷进行“认真的试斩”。
结果……震惊了。
不但眼前的加兰珠玉,就连它后面的山也被一分为二。
继承老爷的魔力+继承夫人的膂力——霍洛少爷的身体里,寄宿着神。
我的心雀跃不已。
少爷会强到什么程度。
我想从心底看到他的尽头。
◆圣历1010年3月6日(晴)
大约一年没执笔了。
这期间,我和霍洛少爷度过了修行的日子。
少爷改变了。真挚面对自己的剑。
天生的懒惰傲慢气质收敛了,谦虚坚实地积累努力。
我也不甘示弱地挥剑。
原本只是漫无目的积累的日子,生出了张力般的东西。
原本褪色的风景,添上了鲜艳的色彩。
甚至觉得这份时间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只是,看来无法如愿。
大概明天,我会败北。
有种确信般的东西。
短短一年,霍洛少爷变得判若两人地强大。
如今普通的剑客做对手,都不成胜负了。
气力·体力·膂力,他的身体寄宿着神。
现在为了专注剑术,严禁魔力肉体强化……。
如果加上魔力……到底会怎样。
光想想胸中就热血沸腾。
好了,辞呈已经准备好了。
那位大人,是触及最强的杰出人物。
如今我这种程度的技量,已经没什么能教霍洛少爷的了。
像我这样的半吊子待在身边,反而会碍事。
所以,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最终,我是没有眼光啊。
现在想想,一年前的那些……大概是叛逆期之类的东西吧。
虽然有点过头,但嘛,男孩子就是那样。
我小时候也调皮捣蛋,不知被父亲打过多少拳头。
想到霍洛少爷的悲惨境遇,想到没有爱的人生,自然会那样暴躁。
比起那些,更气我们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没能斥责他呢。
为什么没能面对他呢。
为什么没能站在同一眼界呢。
身为执事长,只有羞愧。
霍洛少爷一定会成为出色的领主。
自律的严苛之心、对女仆的温柔体贴,最近无论哪点都无可挑剔。
虽然口吻依然严厉,但那里确实蕴含着爱情和真心。
侍奉海森贝尔克家已40年,这业务日志也是最后一次记录。
愚蠢地对霍洛少爷恶言相向的这份,是我人生的耻辱,就这样留着吧。
……不,作为我人生荣耀的时刻,打算后世珍藏。
——老实写吧。
和霍洛少爷度过的这一年,忘却时间般地愉快。
是逼近剑术真髓的时间。
回忆起年轻时,痴迷挥剑的那个时代。
枯老的骨子里,流淌着热血沸腾的血潮。
敢再一次,写下。
这一年,是至上的。
谢谢您,霍洛少爷。
还有——再见。
◆1010年3月7日(快晴)
今宵再次忍辱执笔。
结论先写,我如予想败了。
无可辩解的,纯粹剑术胜负中的败北。
不可思议地不悔恨。
惊人地爽快。
我一生赌上磨炼的剑术,被霍洛少爷确实继承了。
少爷的话,会将我的剑引向更高境界吧。
作为一名剑士,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在我进行最后的工作,提交辞呈,向老爷房间走去的那一刻——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喂,明天几点?”
霍洛少爷邀请我明天稽古了。
那位大人,全都看穿了。
看透了我要辞职。
在此基础上,邀请我明天稽古。
为了不伤这老朽的无谓自尊心,只用一句话,“明天几点”。
多么含蓄委婉的表达啊……。
确信了。
霍洛少爷,正是下代之王。
不回应此,便非男子汉。
直到这身躯腐朽的那一刻,向您誓永远的忠诚。
执事长奥尔文·丹克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