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森林后,小茉又开始聊到梦境里遇见的姑娘们。
“你说你在梦里见过那个凤翎?”
“确实见过,她和一个银灰色头发的男人上山来拜访我师兄来着。不过只是简单打了个照面,没能和她说上话。”
花向夕听得云里雾里,小茉这边却越说越兴奋了,开始用手比划起来:
“我的那两个师侄女倒是可爱,叽叽喳喳围着我,让我演示剑法给她们看,我就顺手一舞,还真有剑气飞出来!”
听上去有点像山羊胡军官的拳风,需要足够刚猛的力量撕裂空气才行,花向夕全力挥剑应该也可以做到。
“通过高速挥砍施展出气刃的物理攻击吗?那还挺厉害呢。”
“不是,就这么轻轻一挥。”
“轻轻一挥?那么是无咏唱的风系魔法?”
“嗯......也不是魔法,和宫廷法师们讲的元素转化不同,就像,就像把玛娜直接发射出去了一样。对了,我还吃了她们炼的丹药......”
“嗯嗯,是吗,原来如此。”
花向夕只能微笑着满口应承。
如果说凤翎和那个红发女人的强大存在动摇了她的认知,那么小茉描述的这些剑气丹药什么的则是突破了她的想象范围。
这会儿贤者宅邸就快到了,先找三不肖师父商量正事,别的可以迟些再做计较。
“这就是贤者宅邸?那些......是人?”
森林里竟藏着这样一处庭院。
敞开着的精雕大门。
草坪,青石径。
花坛,喷泉,三层小楼。
偌大的园子里徘徊着一些不似活人的家伙。
“不用在意他们,几具残留了些许执念的尸体而已。”
“大魔导师就住在那边的小楼里?”
“这只是误导路人的幻象。”花向夕说着,拾起一块石头掷了过去:“瞧。”
石头穿过了小楼的虚影。
“跟着我的步子来,不小心踩错地方的话会触发幻象机关,说不定就加入这群家伙,永久迷失在这里了。”
“嗯......嗯。”
小茉揪着花向夕的小指,一步一步跟在后头。
若是那个猎人真带了一群人过来瞎逛的话,怕是又要多一批活尸了。
就这样,照着花向夕记忆中的路线,两人绕到后院,停在了不起眼的三个火盆前。
“旁边的柴房是实体,你在原地不要动,我取些柴来。”
花向夕用斗篷兜了一小堆木头,每一块都拳头大小,切面光洁。
左边的火盆放入十块,中间两块,右手边的火盆里放五块。
突然间火盆里的木头全部自燃起来,听见柴房内喀拉一声响,花向夕也没多等,拉着小茉走进去。
“地下室?”
“算是吧,我们从这里下去。”
柴房地面上打开了一条通道,不是很宽,仅够一人通行。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石阶向下,每走几步,前方两侧石墙上的壁灯便会自动亮起,而后方的灯会自动熄灭,重归黑暗。
昏黄的灯光下,勉强可以看出两人正在螺旋向下前进。
“喀,喀,喀——”
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呲,呲,呲——”
一盏又一盏灯熄灭。
走不多时,无尽的漆黑中,她们拥有的只剩下身处的这一丛柔光。
“小夕,”
小茉刚一张嘴,幽幽的回声便续在自己的嗓音后面,绵绵不散。
这让她不敢再出声。
花向夕放缓脚步,牵住她的手:
“我在。”
小茉的手心已经汗涔涔了。
帝国内乱以来,她就一直处于迷茫和慌乱之中。
当所有人都认为小茉是帝国的叛徒时,她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花向夕——她唯一信任的人。
杀出帝都,一路奔逃,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不知归处与去处的日子,花向夕再熟悉不过了。
如同在这螺旋通道里行走一般——后路已绝,远方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再加上小茉刚领教了地上的活尸光景,心理负荷到极限也算理所当然吧。
正当花向夕准备止步安慰她两句时,小茉却微笑着戳戳她的脸:
“我也想见见小夕的老师呢,有些期待,S级魔导师。”
手还有些抖,不过似乎打起精神来了。
“殿下——”
“怎么又叫我殿下了?叫我小茉就好。”
“嗯。”
还是小茉。
她居然这么快就调节好了心态。
看来一时的无措不代表必须一直软弱,自己有些小瞧她了。
两人加快些脚步,再行数十分钟便见一丝微光,直至踏出洞口,豁然开朗。
烟气如纱,笼在山间。
阳光穿叶成柱,涧水击石,鸟鸣不绝于耳。
“没想到这通道的尽头是个山洞。”
“三不肖师父比较喜欢这种风格,哈哈。”
“话说回来,这里好大啊,真的掏空地底了吗?怎么地底下还会有阳光?”
“哼哼,这就是三不肖师父的实力。并不是说一个S评级就能概括他的实力,而是冒险者评级最高只有S罢了。
达到他这种程度的大魔导师才可以造出这般规模的幻境。——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并不在地底,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可我们往地底下走了那么久?”
“好像听师父说过,这是‘加载’,我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含义。”
循山路而下,两人在山脚凉亭暂歇,正用着干粮时,隐隐约约听到喊声:
“好香,给我分点。”
听声音像是在森林外遇到的那个狗头猎人。
远远一瞧,此时他正像考拉一样抱着树。
凑近一看,那人的手脚如同胶管似的环在树上,上下各打了个结。
这骨头该全碎成粉了吧。
仔细观察,除了四肢像麻花似的拧在一起有些瘆人外,倒也没什么瘀伤。
“疼...疼吗?”
“不疼,饿。”
“帮你解下来?”
“别!求你,大姐,别。赏两口东西吃就行,那俩女人说了,要是离了这棵树,直接搓成狗球。”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的只是做做小买卖,谁知被俩疯女人搅黄了生意,给直接带这儿来了。”
“园子里的活尸是你的好买卖?”
“不......不是,诶,疼,别扯我耳朵,是,是,是。”
“把门口警示牌拆掉的是你?”
“不是,疼疼疼,是,是我。”
“挺赚?”
“魔族入侵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连王国的龙神都出来了,这阵仗不是一般大。
阵仗是上来了,人心却下去了。尤其这节骨眼帝国一乱,胜算几成你我都心知肚明。
这世道下不缺这些自认为花点钱就能独活的傻子,零差评的生意还是有的做。”
花向夕扔掉撕下来的一只狗耳朵,继续问:
“那么那两个女人?”
“小的原本以为把她们引进园子此事便罢了,无非添两具枯骨,多少解些断我财路之恨。
谁曾想这园子的邪门机关对她俩不起作用,我被那红发女人打晕,等醒来时正被往树上绑。
那金发姑娘倒是厉害,只瞧她挥杖使着什么法术,明明我都听见自己骨头寸断的声音却不觉得一丝疼痛。现在想来,她咏唱的姿态还有点神圣感——”
“少废话,她们往何处去了?”
“小的不知道。”
问毕,花向夕拔出剑来。
那狗头猎人见状,伸着脖子闭上眼。
“小的也该想到的,身上背的人命迟早要还。如今手脚已经废了,剩半条命该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花向夕空挥几剑。
未伤到猎人,这棵树已被切作小块。
“小茉,我们走。”
“谢——不对,别跑——”
狗头猎人望着她俩的背影,先是发呆,再哭,然后着急忙慌蠕动着身体用嘴叼起碎木头,搭积木似地拼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