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部肌肉不自然的扭着,嘴角也稍微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动。
视线从手机屏幕上妹妹打出来的话和妹妹那一副淡漠的神色之间来回移动。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脸色有一些怪异,妹妹疑惑的皱起眉头,收回手机。
[我的意思是爸妈还没回来,晚饭也是我刚做好的。]
当然的,毕竟我也不是瞎子。不过我神色怪异的点明显不是这些。
我的眼睛随着妹妹手机的移动也向下移动。
只是没想到你网上聊天的时候是这种语气啊。
原本就很安静的客厅一下子更加安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周围的温度也好像升高了一般,感觉上来说更加的炙热。
我抬起眼球,目光再次出现在妹妹的脸上。
妹妹的脸颊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然而然的出现了粉嫩的红晕。
嗯?
[……啊。]
我好像,把刚刚的想法不小心说出口了。
眼见妹妹的脸颊越来越变得绯红,我故作镇定的咳嗽两声。
[咳咳……不是、原来你会做饭啊。]
一开口就暴露出我自己对于这个妹妹根本一无所知的事实。
所以说难道我真的对妹妹的关注太少了?
不过妹妹对我也是一样的吧。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个,我内心的那一点愧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还在妹妹的羞耻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扭过头,并不在意的回复道:
[嗯。]
客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妹妹,妹妹看着空气。
沉默的气氛让我莫名的思维开始无边际的发散。
所以,如果说父母根本不在家的话,那么是谁在我睡着的时候给我盖上被子的呢?
好吧,很明显的事实了。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虽然理性上能理解,但感性上完全接受不了。
也不是说接受不了那种程度,而是类似于发现外面对你爱搭不理的流浪猫突然黏着你的异样感。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想付诸于口。
并且,在最初推测出答案的意外和震惊过去后,我由此产生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不减反增。
我开始合理怀疑之前午睡醒来时,身上盖着的被子有多少次是妹妹的成果。
但是,这于我而言,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仅仅是解开一道谜题的释然而已。
所以我并没有提起妹妹给我盖被子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理由让我必须去向妹妹发问。
因为,结果不是已经由自己推导出来了吗?再去发问的话,估计也是怀有小小的打趣和调侃。
很可惜的是,我并没有那种捉弄别人的恶趣味。
咀嚼的声音掩盖过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空气中此起彼伏的发出。
吃饭的时候,沉默是餐桌上的主题曲。
虽说这跟父母的教育有一定的关系,但在我看来,我和妹妹之间寡淡的亲情绝对是占大头的。
寡淡吗?估计是完全没有吧。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是我和妹妹这样的关系,那恐怕就没有国家,甚至于家庭这个概念存在了。
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想象出学校里的课间,学生们都是各自干着各自想要完成的事件,全然没有往常一般的打打闹闹和喧哗,变得安安静静的。
于其他人而言,估计是会觉得沉闷和窒息的程度,但是我自己,却不知道为何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画面戳中笑点,小声的嗤笑几声。
在平常,显然是不会被注意到的小小动静。
不过在现在,却更接近于放声大笑。
换句话说,也就是说,我的笑声被妹妹确确实实的听到了。
如果问我为什么这么确定的话,那就是这家伙已经停止进食,抬起头盯着我。
微皱着眉毛,眼波流转。轻轻眨几下眼睛,脸色上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嗔怒。
抬起眼睛,我被着突如其来且毫无缘由的生气的目光看得微微顿神。
眼神的交汇处,细小的灰尘颗粒在光束里随着空气的流动而上下摇摆,通体成为金黄的颗粒。本来是让人厌恶的东西,却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显得美轮美奂起来。
光束的外面是看不到的。宛如它们只能在光里存活着一样,接近光就会重新显现出确实的形态,离开光就会被淹灭的无踪无迹。
我自然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即便没有了光,这些微小的颗粒也是客观上存在这世界上的。
但我还是这样去思考了。
对于妹妹的嗔怒,也估计是以为我在笑她和母亲的聊天记录吧。
呃,大概……?
于是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我还是开口了:
[不、那个……]
开场白已经先从嘴唇的缝隙中蹦出来,但是,最后我没有接着往下解释。
因为,我要怎么说才好?
自己发笑的原因是莫名其妙的东西。既不好解释,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而且别人也不会理解,估计会认为自己只是找个借口敷衍罢了,还会认为我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还是不要表现出来比较好。
…… 算了,不解释就不解释吧。就算妹妹因此对我产生了微词,我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因为我和她的交流本就不多。有间隔就有间隔吧。
反正都是一样的。
前后并不会发生变化。
我的世界里本就没有她,她的世界里本就没有我。
所以就算如何大吵大闹,也不会影响到完全处于两个不同世界的彼此。
我和妹妹之间的联系,就像哑巴和聋子。
我不想说,她不想听。
抱着这种消极和无所谓的态度,我卡壳的半截话没了后续,空气也再次变得粘稠起来。
米饭的高度在不断减少,与之呈现出反比的是,胃的饱腹感在不断上升。
最后,不出意料的,晚饭在我和妹妹彼此之间的沉默中吃完了。
仅仅是我而已。
妹妹吃饭的速度似乎比我慢了许多,不知道往常是不是这样,但今天是的。
随手抽出放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就连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存在的油污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扔到垃圾桶后,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
[啊。]
忽然想起来,总觉得是必须要做的。
我大概是忘了,好在还是想起来了。一般来说是在吃饭前会说的吗?不过吃完后再说也不迟吧。
总比那些完全忘记的人好。
我回过头,看向因为自己的一声啊而同样看向我的妹妹。
这种时候,是需要微笑的吗?肯定是吧。因为,如果面无表情说的话,一定会显得很别扭。
出于对妹妹亲自做饭的惊讶和敬畏,我稍微扯动了一下嘴角,让它看上去是向上翘起的样子。
[谢谢你做的晚饭。]
然后,就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里。
妹妹的表情,我没有看见。话说回来还会有什么表情呢?我也并不关心。
顺手打开空调,向床上仰倒。
没有开灯。窗外的夕阳开始渐渐地被地平线抹去,照亮世人的阳光也开始被遮挡住自身的璀璨。
屋内稍微有些昏暗。
我漫无目的的盯着天花板,脑子里突然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对妹妹说出那句话。
虽然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但是对于我自身来讲,确实是有些不太经常能见到的。或者说,是做出这个行为的自己多少有些不太像是平常的自己。
谢谢你做的晚饭什么的,我从来没有对母亲说过类似的话。
明明相比于见识到妹妹第一次做的饭,母亲才是我几乎每天三餐的制作者。
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起对母亲这样说。
难道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第一次吗?
至少对我而言,妹妹清冷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诸事不通的特征。被这样的妹妹迷惑的我,可能是对他她真正所表现的,和我在心里的形象而造成的反差感感到一股莫名的佩服了吧。
只不过
自己这样子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在妹妹的眼中,身为平常几乎不跟她说一句话的哥哥突然说出这种话,自己一定是显得非常莫名其妙吧。
反差感什么的,仅仅是别人不了解真正的他人是什么样子,而在自己的内心自顾自的创造出符合自己想象的样子,而当这个单纯基于自己想象的形象被他本人所打破的时候,才会形成的一种感觉。
也就是说,反差感,是只有在对他人不了解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出来的东西。
如果说对外人也就罢了。
但是对于自己的家人都会产生反差感的话,是不是稍微有些太过分了呢?
我不禁如此思考。
要么是妹妹隐藏的太好了,要么就是我实在缺乏对她的关注。
显然不可能是前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