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喧嚣像退潮般散去，整个北衡中学随之涌入了另一种沸腾——社团招新的黄金时刻。主干道两侧俨然成了小型嘉年华，五颜六色的社团摊位铺展开来，旗帜猎猎作响，宣传海报在阳光下闪着新纸的光泽。老生们卖力的吆喝、音响里动感的音乐、新生们兴奋的讨论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裹挟着油墨、新塑料文件夹和少年人蓬勃的朝气，在初夏闷热的空气里蒸腾、发酵。
“小川子！你赶集呢？！”林鹿小跑着跟在叶川雨身后，声音被周遭的嘈杂吞掉大半。那道穿着简T的金色背影在人流中如同破浪的船首，过于优越的身高和那标志性的金发背头（虽然在拥挤中稍有凌乱）总能轻易为他开辟道路，却也苦了后面腿短一截的林鹿。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马尾辫随着步伐甩动，婴儿肥的脸颊因为追赶而微微泛红，“慢点走会死啊！社团又不会长腿跑了！”
“放心跑不了，就怕开场了没位置！”叶川雨的声音从前头飘来，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得意，他故意停下脚步，回头朝她咧开嘴，露出那颗小小的、狡黠的虎牙，金眸在灼热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再磨蹭，小心我把你落后面，自己去报啦啦队！”他学着王老师那种促狭的语调。
“你敢！”林鹿气鼓鼓地追上，作势要去掐他胳膊，却被他灵活地一闪躲过，顺势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向前一带，“少废话，‘小矮子’，加速前进！”
目标明确——体育馆那扇巨大的金属门洞开着，像一个吞吐着活力与荷尔蒙的巨口。两人快步踏入，身后喧嚣的声浪骤然被滤掉大半，如同踏入另一个结界。空旷高耸的穹顶下，灯光亮得晃眼，干净到能映出倒影的地板散发着新木和蜡水的味道，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篮球撞击硬木地板时发出的、节奏强劲的“砰砰”声浪，以及无数球鞋鞋底与地板高速摩擦发出的、尖锐而持续的“吱嘎——吱嘎——”合奏。
“嚯——”叶川雨脚步顿住，眼睛瞬间被点亮，仿佛饿狼看见鲜肉，发出一声短促而由衷的惊叹，连呼吸都轻了几分。这球场——敞亮！空旷！标准！两个全场并列，其中一个正被几个测试的新生占据。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指挥若定、气场强大的身影，正是他们“亲切”的班主任——王卫冰教练。
叶川雨脸上那点促狭瞬间被纯粹的兴奋取代，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声音洪亮得在空旷球馆带起回音：“王哥！报道！”
王卫冰闻声转过头，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扫过两人，脸上立刻浮现出熟悉的笑意——混合着长辈看小辈的纵容和教练见好苗子的喜悦。标志性的八字胡在灯光下更显精神，他招招手：“哟！挺准时嘛，‘小川子’！来得正好，先测测你硬件！”语气爽利，直接进入状态。
此刻球馆里测试的人稀稀拉拉，正方便插队。王卫冰二话不说，从器械箱翻出皮卷尺。“靠墙！站直喽！”他亲自指挥着叶川雨在后墙站定，踮起脚尖，动作麻利地将卷尺拉直按在他头顶。视线在那卷尺上明显的刻度线停留片刻，王卫冰的眉毛高高扬起，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咧：“好家伙！193？这都不止了！194！194！早上真没走眼啊！”那语气里的惊喜，活像赌石开出了帝王绿。
“来，热身了没？试试弹跳？”王卫冰把人带到旁边的空篮架下，下巴一点，“立定跳摸高，全力来一个我瞧瞧！”他话音刚落，根本无需多言。叶川雨甚至都没怎么屈膝缓冲，只是脚跟略微离地，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强弓骤然回弹！“噌！”整个人如装了弹簧般原地拔起！那惊人的爆发力推动着他瘦削却蕴含力量的身体腾空而上，颀长的手臂极力舒展，手指“啪”的一声，轻松地稳稳抓住了金属篮筐边缘！
动作丝滑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毫无滞涩。他甚至留有余地地握着筐沿，轻轻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姿势，让身体在空中微微晃悠了两下，感受着臂膀的力量和重力拉扯的对抗感，才像一片羽毛般轻盈落地。落地无声，气定神闲，脸上连红晕都没半分，只有几缕被气流拂动的金色发丝轻轻晃荡。
“好！干得漂亮！”王卫冰的眼睛亮得惊人，毫不吝啬地一巴掌拍在叶川雨结实的小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弹跳！这核心！这协调性！”他一边上下打量着这块“行走的美玉”，一边摸着短硬的胡茬，啧啧称奇，“控球手感感觉也不错吧？你这身板，这天赋，一号位到五号位！通吃！黄金摇摆人胚子！跟着我练，绝对给你练出来！”字里行间满是发现至宝的兴奋。
叶川雨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微弯，习惯性抬手想揉昨晚被林鹿课本敲过、此刻似乎还有点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动作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又放下，露出一贯带着点少年气狡黠的虎牙笑容：“谢谢王哥！主要是靠教练您点拨！”谦虚是表面，眼神里的自信光芒可藏不住。
“嗨，客套话少说！好马才值得配好鞍！”王卫冰大手一挥，心情极佳，“填表！填完表立马算我篮球队正式成员！”他视线一转，如精准制导般落到叶川雨身后试图当隐形人的林鹿身上，那招牌式促狭的笑容立刻回到脸上，“小鹿同学？别躲了！说说看，这大好年华，你准备投入哪个社团的怀抱发光发热啊？是准备加入啦啦队呢，还是……嗯？”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眼神在叶川雨和林鹿之间来回打转，充满了无声的调侃：我看你能往哪儿跑。
“我……我……”林鹿瞬间被聚焦，白皙的脸颊像刷了层薄薄的胭脂，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T恤下摆，在老师玩味的注视和身边那家伙投来的、明显带着看好戏意味的目光下，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那……那个……我来篮球部帮忙……打打下手……可以吗？”说完立刻低下了头，仿佛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刻着她的人生密码。
“噢？”王卫冰眉毛一挑，八字胡都兴奋地抖了抖，“志愿当经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他爽朗的笑声在球馆里回荡，目光再次瞟向旁边强忍着笑意的叶川雨，“好！特别好！那你可肩负重任了林鹿同学，以后就请你这位……‘场边监督员’，好好看着咱们的‘小川子’！我看这小子训练的时候不盯着点不行！心野得很！”他不忘揶揄地点了一把火。
林鹿的脸更红了，心里疯狂腹诽“关我什么事！”，嘴上却只能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头：“嗯！好！知道了！”
“王哥，搞定！”叶川雨那边动作飞快，龙飞凤舞地在申请上签下大名。王卫冰接过表格扫了一眼，脸上笑容更盛。他环顾四周——最后几个完成测试的新生也已填完表格，背着包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偌大的篮球馆骤然安静下来，明亮的灯光洒在空旷的地板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三人。
王卫冰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滚落的一个篮球，眼神瞬间变了——从温和的班主任，切换成了骨子里流淌着好战因子的球场老饕。“嘿！‘小川子’！”他扬声喊道，语调带着一种轻松又充满侵略性的兴奋，几步走过去抄起地上的篮球，熟练地在指尖转了两圈，那圆球仿佛粘在他手上，“你看现在这馆子就剩咱们仨了，闲着也是闲着……”，他把球往怀里一抱，下巴挑衅似的朝叶川雨一点，嘴角勾起一抹“你懂得”的笑，“来场十一分单挑，活动活动筋骨？连发制，让你小子先攻，敢不敢接招？”
“噗！单挑？！我？跟……您？！”叶川雨的表情像是听说要他去单挑哥斯拉，金眸瞪得溜圆，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指都在抖。挑战班主任兼教练？这剧本有点超纲！
“废话！不是你，难道让林鹿来教训我？”王卫冰笑骂一句，一把扯下胸前挂的教师工作牌，动作麻利地脱下身上那件略显正式的薄外套，露出底下早已穿好的深灰色紧身运动背心。结实饱满却不显臃肿的胸肌线条和鼓胀的肱二头肌在运动布料下清晰可见，充分显示出常年锻炼留下的底蕴。他把东西随手往身后观众席板凳上一甩，指着叶川雨鼓鼓囊囊的裤兜：“赶紧的，把你那塞得跟百宝袋似的裤兜清空！别一会儿跑起来给你里头东西全弄掉了！”
叶川雨如梦初醒，赶紧笨手笨脚地往外掏——哗啦啦！林鹿眼前一花，怀里瞬间被塞进一堆花花绿绿、包装鲜艳的棒棒糖，各种水果味混合的气息直冲鼻子！苹果！葡萄！草莓！甚至还有一只可疑的牛奶味小熊棒棒糖！
“喂！叶！川！雨！”林鹿看着怀里的“微型糖果博览会”，气到头顶几乎要冒烟，声音都变了调，“你当我是人形糖果柜还是机器猫的次元口袋？！谁大热天出门带一裤子糖啊！”她简直想把这堆糖砸回那张写满无辜的帅脸上去。
叶川雨早已敏捷地跳出“攻击范围”，回头对着她做了个经典绝招——左手捂胸口（假装受伤），右手比耶，嘴角咧开，小虎牙闪闪发光，配上一个极其欠扁的眨眼：“嘿嘿，帮我保管好哦，回头有赏~” 那副“我就是这么皮你来咬我呀”的德行，让林鹿气得几乎咬碎后槽牙。
“啧，多大的人了，甜食控成这样？”场边的王卫冰看着这闹剧，忍不住笑着摇头，语气里竟有一丝“吾道不孤”的惺惺相惜，“行吧行吧，糖放放好，打完了老师请你吃巧克力！士力架！能量补给管够！”他笑着又补了一句，透露出一个资深甜食同好的秘密。
叶川雨嘿嘿一笑，没再多说，注意力已经回到了篮球上。
“接好！”王卫冰手腕一抖，橙色的篮球带着漂亮的弧线稳稳地旋转着飞向叶川雨手中。“规矩简单，十一分制，进了继续打！放马过来！”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双脚有力地岔开，重心下沉，双臂张开如同鹰翼，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沉稳如磐石，压迫如山岳！那不再是教室里的王哥，而是球场上久经沙场的王卫冰教练！仅仅一步之遥，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紧锁叶川雨，目光像带着钩子。
林鹿被这紧张的气氛攫住，抱着那堆色彩斑斓的棒棒糖，紧张兮兮地在场边唯一能坐的矮板凳上蹭了半个屁股坐下来，眼睛瞪得溜圆，大气也不敢喘。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王老师那份量感——脱下外套后，那身高虽然略逊叶川雨半头，但粗壮的脖颈、宽厚的肩膀和紧实的核心力量感扑面而来，如同一座敦实厚重的肉塔！压迫力十足！
叶川雨站在三分线弧顶，缓缓拍着球找节奏。“嘭…嘭…嘭…”球撞击地板的闷响在空旷的球馆里有种奇特的韵律感。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凝聚，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匕首，紧盯着对面那道如临大敌的铜墙铁壁。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无声的较劲。周遭的空气似乎被抽空了，只剩下球鞋摩擦地板发出的细微“滋啦”声。
“ただかえ！(Tatakae! - 战斗吧！) ” 叶川雨口中陡然爆出一句中二值爆表的战吼！声音洪亮，热血沸腾！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周身燃烧！旁边刚含住一根葡萄味棒棒糖想压压惊的林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瞬间翻了个超大的白眼，内心疯狂吐槽：“救命！这家伙又犯病了！中二浓度超标！下次没收他的日漫收藏！”
然而！
吼声未落！叶川雨的身体已经像一颗被点燃的炸药桶般轰然引爆！
速度！极限的启动速度！
只见他猛地压低重心，身体重心几乎与地面平行！左手运球向左侧猛地一推！一个凌厉到极致的体前变向！肩膀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强硬地撞开了王卫冰试图封锁的手臂内侧！那一步爆发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
一步过！
“咻——！”
风声锐响！
叶川雨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两步！仅仅两步电光石火间！他已经彻底甩开王卫冰！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直插篮筐腹地！踩在油漆区边缘，他双脚猛然蹬地！结实的小腿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
腾空而起！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放慢！灯光在他金色的发丝上跳跃，汗珠在脸颊的轮廓上悬停！修长矫健的身体在空中极致舒展！手臂高举，动作舒展而充满野性的暴力美感！腰腹核心绷紧如钢索！身体拉成了一个完美的反弓！篮球被单掌牢牢掌控！
“哐——铛铛铛！！！”
一声震耳欲聋、石破天惊的爆响！篮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被他如同抡圆了的大锤般！凶狠地砸进了篮筐！力道之大，震得整个篮球架都发出嗡嗡的悲鸣！连篮网都像被烫到般猛烈地向上弹起！篮球在他手中短暂停留，借着下落的力道将篮筐拉弯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旋即他松开手，身体轻盈下落，球鞋稳稳踏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而王卫冰，才刚刚踉跄着转过身，跳起的封盖动作成了慢半拍的背景板！
2-0！
绝对的、纯粹的暴力美学！一记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单骑闯关暴扣！
“哇靠——！！！”
“扣篮！是真扣篮啊！！现场版的！！”
“天！那金毛炸了！太特么强了！！！”
“老师刚才被一步过干净了！！太快了吧！”
这惊天动地的一扣，如同在死水潭里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不知何时，巨大的声响已像磁石般，吸引来一大片刚散落在校园各处的新生！体育馆大门、侧门入口、甚至楼上开放的二层围廊，如同涌动的潮水，瞬间挤满了激动的身影！惊呼、怪叫、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浪轰然爆发！原本空旷的球馆，在短短十几秒内变得水泄不通！人群层层叠叠，挤得里三层外三层，至少三四十号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聚焦在场中央！
“啊啊啊啊好帅啊！！！金发小哥哥！！！”一个女生激动到破音的尖叫率先刺穿了空气。
“我的天！动作好流畅好有力量！好像动漫里走出来的一样！”
“快看！近看更帅！那肌肉线条！那身高！流口水了！”
“王老师！加油啊！别被学生打爆了！”有人不怕死地喊了一嗓子。
“嘘——！别吵别吵！看！王哥又盯上了！眼神好凶！”
人群的声浪像沸腾的开水，鼓噪着、喧哗着，将球场周围的温度瞬间点燃！惊叹、花痴、倒戈、助威，各种声音混成一锅粥。无数手机被偷偷举起，企图记录这突发性的“师生对决”。然而，球场上那两位始作俑者，对这突如其来的庞大观众群体似乎毫无所觉。
王卫冰站在自己的篮筐下，非但没有因为被一步过加颜扣而气馁，那张饱经球场的脸上反而咧开一个狂放不羁、充满战意的笑容，八字胡都透着兴奋的光芒！他用力拍了两下手掌，发出清脆的啪啪声，眼睛燃烧着熊熊火焰：“好球！小子！够劲！再来！” 那声音洪亮，清晰地传遍球馆。
叶川雨已经小跑着从底线捡回了那个完成过爆扣使命的篮球。刚才那声热血中二的战吼仿佛被扣进了篮筐里，他脸上的表情归于一种极度专注的平静，只有那双金色的瞳孔，如同点燃了熔金的熔炉，燃烧着纯粹的、渴望胜利的竞技火焰！兴奋！挑战！全都写在紧抿的嘴角和紧绷的下颌线上。他站回罚球线顶端，不紧不慢地拍着球。眼睛，眨也不眨地锁死对面那个重新扎好防守铁马步、眼神凶悍如虎豹、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扑杀过来的王卫冰教练。
比分2：0。
一场由班主任“心血来潮”发起的单挑，在数十双眼睛热切期盼的注视下，陡然变成了关乎尊严、力量和技巧的角斗场！
空气中弥漫起来无形的硝烟！
偌大的场馆里，只剩下篮球一次次撞击地板的、沉重而规律的“砰！砰！砰！”
如同敲击在每个人心头的战鼓！
少年眼中燃烧的、充满侵略性的金色火焰！
教师眸子里沉淀的、带着被冒犯的战意和强烈征服欲的黑色旋涡！
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无声地交击、撕扯！空气被压缩到极致！
所有围观的学生都屏住了呼吸。一场风暴，正在这片寂静的篮球场上空凝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