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另一侧的角落里,罗真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挪到了柊同学的课桌前。
“你,你你你好,柊,柊同学。”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结巴,音量控制得极差,几乎半个教室都能听到这僵硬的搭讪开场白。
不远处假装整理书本的刀诚和柚叶立刻死死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柊同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声问候吓了一跳,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点阴郁和怯懦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小声回应道:“你…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罗真同学?”她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教室的背景噪音里。
被那双眼睛直视着,罗真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事先想好的所有说辞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那个…诶…啊…今、今天天气不错!”他慌不择言地挤出一句万能开场白,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刀诚和柚叶下意识地同时扭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厚重的云层,分明是个典型的、毫无特色的阴天。
“这货也太不会聊天了!简直是在犯罪!”柚叶感觉自己的血压蹭蹭往上涨,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不行,我得去教教他该怎么和女孩子说话!”
刀诚赶紧一把拉住她:“你快省省吧!你去就不是聊天而是拷问了!”
就在罗真尴尬得脚趾抠地,不知该如何收场时,一个充满元气和正义感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身后炸响:
“喂!是谁在欺负我家小柊?!”
只见一个留着利落短发波波头、身材健康匀称、浑身散发着蓬勃朝气的少女,双手叉腰,挡在了罗真和柊之间。别在制服上的风纪委员臂章显得格外醒目。
刀诚的目光微微一凝。
是真由美。
在上个轮回里,正是这位性格爽朗、总是冲在最前面保护同伴的风纪委员,在最后的战斗中为了给他们争取撤退时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断后,最终牺牲。
巨大的和气场扑面而来,罗真本能地腿一软,结结巴巴地解释:“啊,你,我…我没有!我就是打个招呼…”
“站住!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真由美显然不信,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
“没,他没有欺负我…”柊的声音微弱地响起,试图解释,但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完全被真由美的气势和罗真的慌乱所淹没,根本没有传达到。
一阵小小的追逐和骚乱过后,真由美最终还是成功地揪住了试图逃跑的罗真的耳朵,把他拎到柊面前:“快!给小柊道歉!”
“对,对不起!柊同学!我不该吓到你!”罗真哭丧着脸,赶紧鞠躬。
这时,柊才终于鼓起勇气,稍微提高了点音量:“真由美同学,这,这是个误会…罗真同学没有恶意…”
“诶?是这样吗?”真由美愣了一下,看着柊确实不像被欺负的样子,又看看哭丧着脸的罗真,顿时有点下不来台,揪着罗真耳朵的手也松开了。
刀诚和柚叶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
“是啊是啊,真由美委员,这就是个美丽的误会,罗真他就是…呃…比较不会说话。”刀诚解释道。
“对对对,他脑子不太好使,但人是好人!”柚叶在一旁疯狂点头。
真由美也是个爽快人,意识到自己可能搞错了,立刻对着罗真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非常抱歉!罗真同学!是我太冲动了!没有弄清楚情况就误会了你!请原谅!”
这反而让罗真有点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
趁着这个机会,柚叶的目光敏锐地注意到柊书桌上摆放的课本——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是书脊朝内、封面朝下倒着放置的。
柚叶放缓了语气,试探着问柊:“柊同学,我们其实没有恶意。只是最近学校里好像发生了一些…嗯…奇怪的事情,比如东西总会自己摆正之类的。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类似让你觉得困扰的怪事呢?”
柊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没,没有…我什么都没遇到…”
真由美见状,立刻对着刀诚和柚叶挤眉弄眼,接下话头:“既然小柊不愿意说,那就不要强求她了。”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暂时中断了这场略显混乱的谈话。
然而,上课时,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从前面传到了刀诚手里。他打开一看,上面是真由美工整却略带焦急的字迹:「拜托你们,如果你们真的知道些什么,请帮帮小柊。她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刀诚沉吟片刻,在纸条背面写下:「放学后,天文部活动室见。」然后将纸条传了回去。
……
放学后的天文部隐藏研究室里。
众人围坐在一起,罗真揉着自己还在发红的耳朵。真由美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她所知道的情况。
“小柊的家庭…其实并不算和谐。”真由美的语气带着心疼,“她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跟着母亲生活。她的母亲是一位很有才华的研究员,但是…性格却像个小孩子一样,非常依赖人,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反而是小柊一直在照顾她。”
“简直是一时都分不清谁才是妈妈,谁才是女儿了。”真由美无奈地吐槽道。
“直到前阵子的学园开放日,学校邀请家长来参观。小柊的母亲因为一个重要的研究项目实在走不开,没能来,心里很过意不去,就拜托了她的一位年长的女同事来代替她参加。”真由美继续说道,“那位阿姨非常温柔细心,全程都很照顾小柊,会问她累不累,渴不渴,还会夸她画画很好看……那是小柊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被长辈呵护、被当成小孩子一样照顾的感觉。”
“从那以后,她好像就…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过去那种‘倒置’的生活是不正常的。她开始像得了强迫症一样,刻意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倒置’过来......”
刀诚一听,也开始顺着分析:“但她内心深处应该知道,现实是无法这样简单改变的。于是她的潜意识开始‘矫枉过正’,想要把一切她认为‘倒错’的东西再强行‘摆正’回去…我想,可能就是这种强烈的内心冲突和痛苦,让她的表面意识和灵魂产生了分歧,最终…解离了。才会出现那个在校园里徘徊、强行摆正一切东西的…‘另一个她’。
当然,目前能肯定的只有她的灵魂被解离出来了。你说的现象和我的猜测,不知哪边是因哪边是果就是了。”
听完这一切,真由美像是下定了决心,坦诚道:“其实…我也有一些…特别的地方。我的力气比普通人大很多。但我对这种…灵魂层面的问题完全无能为力。直到昨天巡逻时,偶然看到你们似乎在调查这事。所以早上我看到罗真同学靠近小柊,还以为你们是要对她不利,才冲动了…再次向你们道歉。”
她站起身,对着天文部的众人郑重地鞠躬:“所以,求求你们,如果你们有办法的话,请一定要帮帮她!”
刀诚点了点头:“本来我们就打算解决这事,现在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哇哦!等等!”社长冬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双眼放光地凑近真由美,“你说你的力气比较大?有多大?具体能力是什么?”
真由美被问得一愣,随即看了看四周,目光锁定在看起来最轻巧的冬月社长身上。她走到冬月面前:“社长,失礼了。”
说罢,她弯下腰,一只手轻松地托住冬月学姐的臀部,另一只手甚至都没用上,只靠一只手臂的力量,就稳稳地将冬月整个人横着举了起来,顶在了半空中!动作轻松得像是举起一个绒毛玩偶。
“喂喂喂!放我下来!救命啊!我恐高!”冬月学姐挥舞着过长的袖子,在空中哇哇大叫。
真由美又稳稳地将她放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就是这样。”
天文部内,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瞬间被这惊人的一幕和冬月社长的滑稽反应打破,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刀诚也忍不住笑了笑。
解决办法,他似乎已经有些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