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的“迎宾”会议室里，空气冰冷得像是刚从真空罐里抽出来，每一秒都凝固着帝国官僚的僵直和未知科技的压迫感。
安东尼·诺顿坐在长桌一端，身后矗立着两名由阿尔罗远程精控、完美伪装成人类护卫的“龙骑兵”安保机器人。它们静默如山，只有光学传感器周期性扫过的微弱红芒，以及内部伺服系统几不可闻的低吟，像是对桌前帝国来客们脆弱神经的无声拷问。
军务部特使沃克·马尔科姆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系帝国官僚那纸糊般的尊严，但不断擦拭额角冷汗的动作彻底出卖了他。他身旁，一位半张脸都已奉献给万机之神的技术神甫，其众多的机械附肢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发出恼人的嗡鸣。他那唯一的生物眼死死锁定着机器人，仿佛在试图进行一场绝望的机魂辩驳，以期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斥为“异端”的瑕疵。
“总、总督阁下，”马尔科姆特使终于撬开了仿佛锈死的声带，声音干涩得像是摩擦了两百年的未润滑齿轮，“首先，请允许我代表神圣的帝国内务部及军务部，表彰您对帝国……呃，长久以来的、稳定的……统治。”
稳定？稳定到帝国税务部的数据库里我们这儿的标签怕是“已注销”了吧。安东尼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帝国双头鹰式的白眼。
特使从身旁随从捧着的、镶嵌着颅骨的圣物盒中，庄重地取出一卷用真正羊皮纸书写、盖着巨大猩红蜡封的命令书，动作虔诚得像是在展示某位圣徒的遗骨。
“鉴于当前严峻的战线形势，以及帝皇神圣意志的指引……”他顿了顿，似乎在脑内检索那套冗长的公文模板，“……军务部特此命令，于耐什星系组建‘耐什第一军团’，由现任行星总督安东尼·诺顿阁下兼任军团最高指挥官，负责拱卫本星区，必要时需响应远征号召……”
马尔科姆念完后，小心翼翼地将命令书放在光滑的桌面上，如同放置一枚易爆的等离子手雷，同时紧紧盯着安东尼的脸，期待看到那种边陲土贵族一步登天时应有的、感激涕零的狂喜。
然而，安东尼只是微微挑眉，用指尖随意地点了点那份散发着陈旧熏香和官僚气息的文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餐厅里合成的淀粉糊味道：
“哦，这个啊。我知道了。”
我还以为之前我就是随口胡诌，没想到效率低得吓人的帝国机器居然真把这玩意儿送来了？安东尼心里的翻江倒海一点不比之前被新伊甸宇宙的科技狠狠震撼到的马尔科姆，难不成那时自己坐着舰爆回耐什的时候真被帝皇看了一眼么？
马尔科姆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就这？一句“我知道了”？！这可是帝国军务部的正式任命！是能让你合法拥兵自重的天大的恩典！
他准备好的、用于后续拿捏对方的一连串条件——军团规模限制、装备采购审批权、政治委员派驻等等——瞬间全被噎死在喉咙里，差点让他那经过标准帝国官僚式锻炼的心脏当场停跳。
“总督阁下，”马尔科姆强压着翻腾的不快和一丝恐慌，语气不由自主地加重，“这意味着您有权在耐什星系征召并训练一支符合帝国标准的防卫军，其规模、装备、编制都需严格按照军务部对于星界军的各种标准和限制……”
“抱歉，打断一下，特使先生。”安东尼抬起手，露出了一个介于礼貌和“你省省吧”之间的微笑。“关于军队的标准……我想，我们或许有一点点不同的、更高效的……‘复古’选择。”
他话音落下，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悄无声息地亮起。
没有帝国投影常见的静电干扰和扭曲，而是极致清晰、色彩锐利，仿佛将实物等比缩小后放入房间的超高精度全息沙盘，其技术代差大到令人绝望。
沙盘中，一支军队的构成被无情地解剖开来。
最前方是穿着流线型CMC动力装甲、手持修长磁轨步枪的加达里海军陆战队方阵，其科幻感与帝国卫队笨重的甲壳甲和傻大黑粗的激光枪仿佛隔了整整一个科技黑暗年代。
后方是无声悬浮的重型悬浮坦克和模块化的自行导弹发射平台，没有履带的轰鸣，只有死亡般的寂静。
天空中是无数不同规格的铁骑舰载机中队和正在低空协助陆军的攻击无人机，其机动性和火力配置足以让任何帝国空军指挥官嫉妒到机油沸腾。
甚至还有数个轻型机甲单位，其敏捷致命的设计语言与帝国笨重虔诚的无畏机甲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在最遥远的星球大气之外，则是由泰坦、大航作为指挥节点，辅以龙鸟级后勤航母和各种常规舰队火力的庞大舰队，随时准备为地面力量清除各种过于坚实的“钉子”。
马尔科姆和技术神甫的眼睛瞬间直了。技术神甫的机械附肢猛地全部炸起，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二进制惊叫：“欧姆尼赛亚在上！这、这完美的形态！这未被记载的神圣机械！这……这莫非是神之机械的另一种诠释？！”
一天能下饺子一样产一个团的“神圣机械”？要是把雷神……哦不，是“巨神兵”型泰坦机甲的设计图给你看，你怕不是要当场过载，机油从耳朵里喷出来。安东尼忍住笑意，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这些是……”马尔科姆的声音在颤抖，仿佛看到了自己报告书上即将写下的、能让他平步青云又或是万劫不复的字句。
“哦，这些啊，”安东尼语气轻松得仿佛在介绍自家后院种的南瓜，“算是‘考古发掘’的附属品。我们找到了一些……嗯……科技黑暗年代的‘标准单兵装备’蓝图。试着让本地的工坊‘复刻’了一下，效果似乎还行？比咱们现在用的……嗯，效率似乎高那么一丁点。”
他用手比了一个微乎其微的手势。
马尔科姆看着沙盘里那支能轻松把一支帝国卫队团揍得找不着北的“标准单兵装备”，感觉自己的常识和官僚生涯一起正在走向毁灭。
这TM叫“一丁点”？！这叫“本地工坊复刻”？！这穷乡僻壤的工坊是他妈远古科技黑暗年代遗留的隐藏铸造世界吗？！
安东尼无视了对方那快要崩坏的表情，继续他的忠诚表演，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为君分忧”的诚恳：
“所以，请军务部和内务部的各位大人放心。耐什第一军团的组建工作已经在有序进行了。我们将完全采用这套……呃……‘经过时间检验且效率卓越’的复古体系，必将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为神皇守卫这片疆土，绝不辜负帝皇和泰拉的期望！”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可挑剔的忠诚，但组合在一起，却像是一柄柄无形的动力锤，砸碎了马尔科姆所有的预想和制衡手段。
马尔科姆张了张嘴，他发现一切谈判的基石——装备、审批、制衡——在对方这近乎恐怖的“忠诚”和实力面前，全都变成了可笑的尘埃。
他原本是来施舍一根骨头，期待对方摇尾乞怜，却发现对方正用看狗粮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后还蹲着一头能吞星噬月的利维坦。
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一个他必须问，但又恐惧答案的问题：
“总、总督阁下，”他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如此强大的……‘遗产’……您，您对神皇和帝国的忠诚……”
安东尼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他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窗前，望向天空中那轮无法忽视的、巨大的“银月”——利维坦级泰坦。
然后，他回过头，看着马尔科姆，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如同泰坦主炮般的力量。
“特使先生，”他缓缓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的忠诚，就像轨道上那艘船的堡垒发射器一样。”
“既毋庸置疑，也随时可以，且非常乐意，为您演示。”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技术神甫的机械附肢，因为过度激动而发出的、越来越响亮的二进制祈祷声，如同献给未知科技的颂歌。
“赞美万机之神……赞美未知的科技……欧姆尼赛亚啊……这一定是神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