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众国之辉”的舰桥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观测窗外,帝瑞极斯的钢铁洪流与虫族的生物舰队依旧在疯狂地互相倾泻着毁灭。
那艘重伤的比蒙巨兽级巢舰已成为战场的焦点。它庞大的身躯在无数炮火的持续轰击下剧烈地颤抖、翻滚,原本被撕裂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在一种不自然的、病态的灵能催动下,如同吹气球般恶性膨胀起来。几丁质甲壳被撑得透明,露出下方疯狂搏动、闪烁着危险绿光的生物组织,仿佛一个即将孵化的、充满毁灭能量的巨大孢子囊。
“目标结构稳定性正在急剧下降!内部生物能量读数突破临界阈值!强烈建议立即进行超规格毁灭性打击!”阿尔罗的警告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所有火力舰继续开火,不要停!把它给我打爆在冲锋的路上!一旦确认外壳彻底破碎立即启动湮没之圣光!”安东尼咬牙下令,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那东西一旦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阿尔罗的语调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代表优先级变化的波动。
“军团长,监测到异常战术信号。虫巢思维对主战场的协调指令流出现短暂但显著的衰减和紊乱,一部分指挥信号被强行重新路由,流向了一个未知的次级目标。”
安东尼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次级目标?在哪?”
“正在追踪信号流向……锁定来源:邻近星系,‘维斯塔之盼’。分析信号特征,并非虫族自身的协调通讯,而更像是……对一股激烈抵抗力量的应激反应。该星系内的虫群活动模式显示,它们正在围攻一个高强度、高韧性的目标,其抵抗强度远超该星系应有的行星防卫军水平,甚至吸引了主意志的部分实时关注。”
一个不在计划内的变数!安东尼立刻意识到,这要么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要么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能扫描到是什么在抵抗吗?”
“正在进行高精度跨星系扫描……受到虫群灵能背景辐射干扰。初步轮廓分析显示,有大型人造舰船结构信号,细节确认中……匹配阿斯塔特修会打击巡洋舰。检测到多处能量武器开火特征,模式符合阿斯塔特标准战术。检测到剧烈能量爆发,推测为等离子武器或热熔设备过载。”
一艘阿斯塔特的打击巡洋舰?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陷入了如此绝境?
“阿尔罗,放大扫描!聚焦其舰体标识,进行图像识别和数据库比对!”安东尼命令道,他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一支星际战士连队的存在,彻底改变了这个星系的价值。
全息屏幕上,模糊的、充满干扰的图像被一次次过滤、增强。最终,在那艘伤痕累累的战斗驳船残破的舰首装甲上,一个尽管褪色、破损却依然可见的图案被清晰地捕捉并放大——
那是一个明亮的明黄色背景,上面有一个黑白两色交叉的、宛如国际象棋棋盘一样的底纹,而在这个棋盘底纹之内,是一个令人过目不忘的、滴落着腥红血泪的红心。
“图案识别完成。”阿尔罗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说出的名字却带着沉重的分量:“数据库比对确认。该标识属于阿斯塔特修会‘恸哭者’战团。”
恸哭者!安东尼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了解过的,关于这个战团的零星记忆:源自诅咒建军的不被待见、无尽的牺牲、近乎灭绝的忠诚……还有那该死的、令人窒息的厄运。
一切都说得通了,只有他们,会为了一个边缘世界拼尽全力,然后以这种典型的方式,一头撞上远超自身能力的毁灭洪流。
也就在这一刻,安东尼的决策天平彻底倾斜。这支星际战士连队的存在,不再仅仅是一个战术上的扰动,而是平添了一层复杂的意味。
因为恸哭者战团的倒霉可以说是在他前世人尽皆知。
本想彻底根除倒霉催的血渴和黑怒,结果却导致全团笼罩在一种深沉的忧郁中;前往漩涡区驻守,结果遇到了休伦老爷叛乱,稀里糊涂的就被定性为变节战团。而且恸哭者自己当时好像还没意识到休伦叛乱,也可能是出于政治立场的无奈,被迫上了休伦的战车。
然后就被牛头人战团给掀了,母舰要塞“泪之母”都被收缴了。而恸哭者作为一个舰基战团,这几乎等同于把战团的根给挖走了。
“主战场各舰维持现有火力,全力压制目标!”他的命令又快又急,不容置疑。
“五艘希尔博拉斯级重突巡洋舰即刻脱离先锋突击舰队,组成特遣支援中队,护送一艘战隼级力场侦查舰,立刻通过常规跃迁引擎,全速赶往‘维斯塔之盼’星系!”
“中队任务优先级变更:一、保证战隼级绝对安全。二、抵达后,不惜一切代价,为恸哭者友军建立临时防线! 三、战隼级就位后,立刻点亮诱导信标!”
说到这里,安东尼顿了顿,带着一种为恸哭者战团的不屈与牺牲的尊敬,继续制定作战计划。
“‘合众国之辉’的舰船维护仓准备!释放十五艘帕拉丁级掠夺舰与四艘涅斯托级后勤战列舰!各舰舰员立刻登舰!组成‘雷霆’特别战列舰中队,离开维护仓后向泰坦靠拢!所有舰只,带足‘爆燃’高级晶体!‘合众国之辉’的跳跃通道发生器随时准备锁定战隼级开启的诱导信标!”
他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滴泪的红心标志,语气沉了下来:“我们来到这个宇宙已经太迟了,没能在黑色远征中救下不屈的卡迪亚,但或许……今天我们能救回另一个帝国不屈的象征。行动!”
维斯塔之盼星系,帝国农业世界“亚芬”边缘轨道。
绝望如同剧毒的孢子,感染着每一寸空间。
恸哭者战团那艘老旧的打击巡洋舰——“叹息之母号”,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引擎熄火,如同死鱼的眼球般黯淡无光。舰体上千疮百孔,巨大的生物酸液腐蚀痕迹和爪痕触目惊心,无数虫族登陆舱和黏腻的生物触须贯穿了它的精金装甲,表明内部正在进行一场血腥至极的跳帮战。
最后一座可供撤离的星港已在十分钟前化作一团膨胀的废墟,连同里面未能逃出的数千万平民一起,被虫海彻底吞噬。
在巡洋舰靠近舰桥的一个破碎舱室内,恸哭者一连长马尔坎·索尔背靠着灼热的墙壁喘息着。他的精工动力甲多处破裂,伺服系统发出濒死的哀鸣,圣物剑“亡者之慰”的链锯剑齿上卡满了破碎的几丁质和绿色的血液。甚至因挥砍过多,链锯剑的单分子剑刃已经出现了破碎的预兆。面罩之下,他的嘴角淌着血,眼中燃烧的不是战意,而是无尽的悲怆与愤怒。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静电的嘶嘶声和远处爆弹枪零星的、绝望的怒吼。他们失败了,又一次。未能保护需要保护的人。
他挣扎着站起身,举起残破的圣物剑,对着舱室内最后几十名伤痕累累的战士,发出了嘶哑的吼声,那声音穿透面罩的呼吸格栅,充满了殉道者的决绝:
“为了那些被遗忘之人!直至末日!”
仿佛是对他决意的回应,驳船残存的传感器阵列突然捕捉到了异常的波动。
“连……连长!”通讯频道里响起一个微弱却充满难以置信的声音,是舰桥上仅存的技术军士,“未知跃迁航行信号!非常快……就在星系内部出现!是……是帝国的海军舰船识别码!”
索尔连长猛地抬头。
只见虚空之中,数道幽蓝色的跃迁流光戛然而止,五艘线条冷峻、涂装银灰的希尔博拉斯级重突巡洋舰护卫着一艘相对扁平一些的战隼级侦查舰,如同神兵天降,骤然出现在战场边缘!
没有丝毫犹豫,五艘希尔博拉斯的导弹发射巢瞬间开启,临时借助泰坦的维护仓换装的重型导弹发射器内,“炼狱”重型导弹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拖着炽热的尾迹,精准地砸向正在围攻“叹息之母号”的虫族生物舰!
爆炸的火光暂时照亮了绝望的虚空,也吸引了虫群的注意力。一部分虫族舰船立刻调转方向,如同嗅到新血腥味的鲨鱼,扑向这支突如其来的舰队。
“这里是耐什帝瑞极斯军团海军特遣支援中队!”一个冷静的声音尝试切入恸哭者的加密频道,但可能因为对方通讯系统严重受损,需要重复数次才被接收到,“我们侦测到贵方正在与虫族交火。请报告你们的状态,帝皇的天使们!我们正在为你们争取时间!”
战斗瞬间变得白热化。希尔博拉斯级凭借强大的火力且战且退,试图拉扯虫群的阵型。而那艘战隼级侦查舰——“锐视之眼号”,则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穿梭的雨燕,以极其灵巧的机动规避着密集的火力,坚定不移地向着一个预定的坐标点冲去。
虫群似乎意识到了这艘特殊巡洋舰的威胁,攻击变得更加疯狂。
“锐视之眼号护盾过载!装甲受损!但我们到了!”战隼级舰长的声音带着决绝,“诱导力场……展开!”
刹那间,一道绚烂的、旋转着的蓝橙色能量漩涡自“锐视之眼号”上方亮起,如同在黑暗的宇宙画布上点燃了一支希望的火炬!
几乎在这信号亮起的同一瞬间,“锐视之眼号”上方的空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然撕裂! 一个巨大无比的、内部翻滚着暗红色能量闪电的跳跃通道,豁然成型!
紧接着,在所有人——恸哭者、虫族、乃至帝瑞极斯特遣队——的注视下,一支前所未见的舰队,缓缓地从通道中驶出。
为首的是十五艘帕拉丁级掠夺舰。 它们庞大的舰体表面那种深沉、肃杀、仿佛由凝固血液构成的暗红色,线条硬朗而功能化,摒弃了一切无用的累赘。然而,在这血色的基底之上,却覆盖着无数极其精美、繁复的金色宗教纹路与圣符雕刻,这些华丽冰冷的装饰在星光照耀下闪烁着诡异而神圣的光芒,让它们看起来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属于战争之神的圣碑。它们舰体上那庞大的超级脉冲激光器阵列的炮塔正在缓缓旋转,复杂的水晶透镜在零点能的灌注下,令脉冲炮台的双联炮口汇聚起令人心悸的亮绿色光芒。
拱卫在帕拉丁身旁的,是四艘涅斯托级后勤战列舰。 它们通体无瑕的纯白,线条柔和圣洁,与帕拉丁的肃杀血腥形成了极致而诡异的对比。舰身上看不到狰狞的武器,只有众多散发着柔和治愈性蓝光的能量投射阵列,宛如降临战场的慈悲天使。
这支由 “深红神殿” 与 “纯白天使” 构成的奇异舰队,以一种近乎傲慢的、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威严姿态,完成了跳跃入场。
一道平静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广播,瞬间压过了战场的所有喧嚣,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帝皇的天使们,坚持住。帝瑞极斯军团‘雷霆’特别中队已入场,我们将倾尽全力带你们回家!”
话音未落,十五艘帕拉丁级掠夺舰的超级脉冲激光器发出了第一轮齐射!
数十道粗壮无比、极度炽热的集束激光,如同缩小了无数倍的泰坦长枪激射而出,瞬间划破黑暗。它们精准、沉默,却带着绝对的毁灭意志,所过之处,虫族的生物舰船被无声地熔穿、切割、直至内部结构过载,引发一连串剧烈的能量爆炸!
没有爆炸的轰鸣,只有能量撕裂物质的嘶响和绽放的光团。这是一种与帝国光矛的狂暴、兽人炮火的粗野、乃至虫族本身的野蛮截然不同的死亡方式——充满了冰冷的理性与某种令人战栗的决绝。
恸哭者连长马尔坎·索尔倚在破碎的舱壁旁,透过巨大的裂缝看着窗外那幅超越他理解的景象,看着那支将他从绝望深渊中拉回的陌生舰队,彻底愣住了。沾满血污和烟尘的面罩下,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希望,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形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