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明主,立壮志
我与楠的相识,像场被风推着走的意外。
那天他勒马停在我面前,银白骑装沾着晨露,手里长枪还滴着恶魔的黑血,笑起来却比平原上的阳光还干净。后来我才知道,这看起来没架子的少年,是西北玉香亭领主的儿子——他偷跑出来查探混沌灾情,顺手把我从恶魔的尸块堆里捞了回去。
他身边总跟着个壮实的少年,皮肤黝黑,说话时总爱攥着腰间的刀鞘,叫乌卡卡尔,是他的贴身护卫。见我浑身是伤,乌卡卡尔二话不说就从行囊里翻出伤药,楠则蹲在旁边指挥,一会儿让“往左边缠点”,一会儿嫌“绷带绕得不够紧”。
最后我被缠得像具刚从墓里挖出来的木乃伊,只露着两只眼睛。楠拍着我的肩膀笑,声音脆生生的:“卡尔,你这白毛裹在绷带里,活像块撒了糖霜的点心!”
乌卡卡尔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急忙拉了拉楠的袖子:“大人!您别拿黎卡尔兄弟开玩笑,会让他难堪的!”
我看着他俩一闹一急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松了,连伤口的疼都轻了些。从那天起,我们三个就像被线拴在了一起——白天一起在练兵场练枪,楠教我握枪的巧劲,乌卡卡尔则陪我对练,哪怕被我笨手笨脚地戳中胳膊,也只憨厚地笑“没事,再来”;晚上围着篝火啃烤肉,楠总爱讲些玉香亭的趣闻,乌卡卡尔就负责添柴,偶尔插一两句家乡的事。
那种热热闹闹的日子,让我几乎要忘了部落的火海,忘了凯尔消失在巷口的背影。
直到那个天还没亮的凌晨,我猛地从梦里惊醒。
梦里凯尔的声音还在耳边绕:“哥,你在哪儿啊?我找不到你了……你是不是忘了我?”
冷汗浸湿了里衣,我攥着被子的手在抖。不行,我得找凯尔,我必须找到他。
我跌跌撞撞地摸到楠的帐篷,掀帘时带进来的风卷着寒气。帐篷里黑漆漆的,只有桌角一盏油灯亮着微光,楠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大半夜的不睡觉,有事?”
“大人,”我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弟弟……围城战时跟我走散了。求您,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帐篷里静了会儿,楠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油灯的光映亮他的脸,眼神比平时沉了些:“来日方长,会有机会的。”
“会有机会的……”这句话像根针,扎得我心口发疼——当初我也是这么对凯尔说的,可现在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先好好养伤,好好学本事。”楠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软了点,“找东西得有本钱,你现在这点能耐,别说找弟弟,碰到只恶魔都得躲着走。等我们到了玉香亭,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攥紧了拳头,把那句“我能行”咽了回去。他说得对,我得先变强。
第二天抵达玉香亭时,城门大开,百姓们捧着鲜花和麦饼站在街道两旁,见我们过来,纷纷笑着挥手。楠翻身下马,一路走一路跟子民握手,哪怕是路边穿破衣的小孩,他也会蹲下来揉揉对方的头,笑容里没有半分架子。
我和乌卡卡尔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人群围着,突然觉得他说的“不一样”,或许真的会来。
后来我成了他的侍卫,跟乌卡卡尔一起守在他身边。他从没把我们当手下——吃饭时总把最好的那块肉分给我们,睡觉前会跟我们聊练兵的心得,甚至会拿着本泛黄的史书,坐在窗边跟我们讲歌者王朝的事。
“你看这王朝,官僚们把税粮揣进自己腰包,贵族们把平民当牲口使唤,”他手指点着书页,眼神冷了些,“混沌没来时,他们就先把自己的根烂透了。”
我听不懂什么叫“官僚体系”,也不懂“阶级矛盾”,但我能看见他眼里的光——那是种比篝火更亮,比阳光更烈的东西。
变故发生在一个阴雨天。
那天玉香亭的空气里飘着股奇怪的甜腥味,领主府的侍卫们眼神发直,嘴里念念有词。我们冲进领主书房时,看见楠的母亲——那位平时温和的领主,正跪在地上诵读着黑色的经文,头顶慢慢长出两只弯曲的羊角,皮肤下有青黑色的纹路在蠕动。
“母亲,您醒一醒!”乌卡卡尔想冲上去,却被楠拦住了。
楠手里握着剑,剑尖垂在地上,声音平静得可怕:“腐化太深了,救不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剑就出鞘了。剑光闪过,羊角领主倒在地上,青黑色的血溅在楠的白衫上。他蹲下来,轻轻拂过领主的脸,声音轻得像在自语:“谢谢您当年从明暗丛林把我捡回来……可您不该碰那些东西的。”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这是我第一次见楠冷血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不是领主的亲生儿子,他跟我一样,是没了家的孤儿。
几天后,楠带我们去了领主府最深处的密室。密室里点着十几盏油灯,火光跳动着映在他脸上,他看着我和乌卡卡尔,语气比平时沉了许多:“混沌的腐化已经渗到玉香亭了,再等下去,这里也要变成炼狱。”
“那怎么办?”乌卡卡尔攥紧了刀柄,急声道。
楠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我们从没见过的野心:“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咱们自己建个帝国。”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吾等愿意追随大人!”
乌卡卡尔也跟着点头,脸涨得通红:“我是大人的禁卫,大人让我打哪,我就打哪!”
楠看着我们,伸手把油灯拨得更亮了些:“好!三人齐心,其利断金!”
我们围着密室里的篝火,手掌叠在一起。火焰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我忽然觉得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或许是为了找凯尔,或许是为了不再让别人经历部落的悲剧,我知道,我必须跟着楠走下去。
“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啊。”乌卡卡尔挠了挠头,小声说。
楠敲了下他的脑袋,笑着说:“傻小子,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我们篝火创帝国。至于本钱——按玉香亭的律法,领主去世后,继承人是我。我会对外说,母亲被妖人蛊惑,想让百姓给混沌当祭品,我是为了救大家才动手的。”
我没听过“桃园三结义”,但看着楠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忽然踏实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上了弦的箭。我去军备处清点粮草和兵器,手指划过那些锈迹斑斑的剑时,总会想起当年那把卷了边的铁剑;乌卡卡尔回了趟家,把他父亲手下的禁卫都调了过来,那些士兵个个身材魁梧,眼神里满是忠诚;楠则去了元老院,凭着他的嘴,硬是说服了那些固执的老臣,让他们承认了他的领主之位。
我看着他站在元老院的高台上,条理清晰地说着练兵计划,忽然明白——他不是什么偷跑出来的少爷,他是天生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