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的雪，落得温柔。
不像帝国北疆的雪那般凛冽刺骨，这里的雪片飘在脸上，竟带着几分暖融融的喜气——再过三日便是春节，东镇的街巷早已张灯结彩，红灯笼串着远东特有的彩绸旗，从街头挂到巷尾，连城墙根下的积雪都被映得泛着红光。
守城的黑甲士兵斜倚在城垛上，指尖捏着块刚烤好的年糕，嘴里呵出的白气混着年味，眉眼间全是放松的笑意。不远处，几个裹成小肉粽的孩童举着火折子，追着炮仗跑，“噼里啪啦”的声响炸碎了冬夜的寂静，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也逗得街边妇人直笑。
“黎明园！快回家吃饭喽！”巷口的王婶叉着腰喊，嗓门清亮，带着藏不住的期盼。
被喊作黎明园的小男孩猛地停住脚，棉鞋在雪地上踩出个小坑，手里的彩旗还在呼啦啦飘：“娘！阿爷和阿爸今年能回来吃年夜饭不？”
王婶上前，伸手拂去儿子衣领上的雪沫，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又往紧裹了裹：“肯定能！你阿爷是长城守卫军的老兵，阿爸在远征军当斥候，今年是百年守城日，总督大人特批了探亲假，他们指定能赶回来。”
“那我要吃阿爷做的腊肉！还要喝阿爸带的浆果酒！”黎明园蹦蹦跳跳地往家跑，小脸红扑扑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王婶望着儿子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淡了，伸手摸了**口——那里揣着丈夫上个月寄来的信，只写了“冬防紧，归期未定”六个字。她抬头望向远处的黑暗长城，那道蜿蜒在雪原上的黑色巨墙，像一条沉睡的巨龙，挡住了混沌的侵袭，也挡住了多少家人的团圆。
“孩子他爹，孩子他爷……”她轻声念叨着，从竹篮里拿出刚灌好的香肠，往屋檐下挂，“家里的腊肉晒好了，香肠也灌了，就等你们回来呢……”
雪还在下，东镇的灯火却越来越亮。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腊肉的香气混着米酒的甜香，在街巷里弥漫开来。不知有多少人像王婶一样，站在门口望着长城的方向，盼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能踏雪而归。
东镇城堡·议事大厅
与街巷的热闹不同，东镇城堡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却飘着几分凝重。
议事大厅的铜钟“当——”地响起，浑厚的钟声穿透走廊，回荡在城堡上空。黎卡尔坐在主位上，玄色长袍上绣着暗金色的长城纹路，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容依旧年轻，唯有眼底的沉静，藏着百年岁月的沉淀。
下方，远东理事会的成员们依次落座——黎氏元老们鬓发斑白，却腰杆挺直；长城守卫军、远征军的将领们身着铠甲，甲胄上的冰霜还未完全融化；财政、民生部门的官员们捧着厚厚的卷宗，神色肃穆。
“会议开始。”黎卡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先说说长城防务，近期状况如何？”
“大人！”黑暗长城守卫军总长黎洪猛地起身，甲胄碰撞发出脆响，他双手捧着卷宗，声音洪亮，“今年长城守卫军共抵御混沌潮12次，最近一次在9月，规模最大的一波混沌恶魔达100万之众，已全部剿灭！所有缺口均已修补，防御阵眼运行正常！”
黎卡尔微微颔首：“辛苦了。远征军那边呢？”
话音刚落，一个左脸戴着玄铁面具的将领站起身，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如刀——正是黑暗长城远征军总长杨明黎华。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大人，远征军今年向西推进15公里，沿途遭遇混沌潮70余次，较去年减少近一半！且混沌聚集规模极小，最近一次在11月，仅数千恶魔，反常得很！”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疑虑：“往年这个时候，混沌总会在年前20日发起大规模进攻，可今年……太安静了。”
议事大厅内静了片刻，黎卡尔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笑了：“100年了，我们向混沌山脉发起远征1884次，沿途设下的锚点早已连成防线，混沌被逼得节节后退，消停一阵子也正常。”
他抬眼，目光扫过众人：“今年是百年守城日，让将士们歇歇吧。长城守卫军和远征军，每人批4天探亲假，轮番回家看看。为期一个半月，务必落实到位——这段时间，就辛苦黑暗守望和白鬃军加强巡视，等他们归队后，你们再轮休。”
“大人！”黎氏元老会长老颤巍巍地站起身，手里攥着财政卷宗，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财政方面……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一句话，让整个议事大厅瞬间沸腾起来。官员们脸上的凝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往年为了防务，财政总是紧巴巴的，今年终于有了结余，不仅将士们的俸禄能足额发放，百姓的年货也能更丰盛些。
“好！”黎卡尔的眼底也染上笑意，“传令下去，东镇举办黑暗长城盛宴，我会亲自祈福。务必让将士和百姓，都能开开心心过个年。”
“遵令！”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震得屋顶的积雪簌簌落下。
“散会吧，祝各位新年安康。”黎卡尔起身，挥了挥手。
官员们陆续离去，议事大厅很快只剩下黎卡尔一人。他缓步走出城堡，踏上黑暗长城的城楼。
城楼上的探照灯绵延数百里，冰冷的白光刺破夜空，照亮了墙外死寂的雪原；而城墙之内，东镇的万家灯火暖黄如星，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天际，像一片温暖的海洋。
黎卡尔望着这片灯火，指尖轻轻拂过城垛上的刻痕——那是百年间，将士们用刀枪刻下的印记。他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大人，100年了，我守了100年……如今的远东，您可还满意？”
“弟弟，你看，我们黎氏部族在这儿扎下根了，远东越来越安稳了……”他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要是你还在，该多好啊……”
雪落在他的肩头，却没有一丝寒意。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和鞭炮的脆响，黎卡尔望着那片暖黄的灯火，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这便是他守了百年的意义，为了这万家灯火，为了这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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