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黄沙，把原本葱郁的草原刮得褪了色，空气里全是土腥味，呛得人嗓子发紧。这支庞大的商队，已经在这片荒芜地界上碾了三个月——入夏时的燥热早被凉意取代，天上时不时飘下几片碎雪，显然，远东的秋天，比别处来得早太多。
夜里，商队像一条暗红色的长蛇，在漆黑的荒原上蠕动。直到行商统领扯着嗓子吼破了夜的寂静：“原地休整！所有人围成圈，骡马、物资全堆中间！两个时辰内布好防御，今晚不走了！”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暗红色的“长蛇”慢慢蜷缩成一团，火炬次第亮起，像荒原上唯一的火堆。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除了这圈火光，再无半分光亮，连风都静得吓人。
“操！累死爹了！”小力一屁股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汗湿的粗布褂子贴在背上，“走了多少破路都数不清了，总算能歇会儿——这破活儿赶紧结束！”
老何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小伙子不行啊，才走三个月就扛不住？以后娶了媳妇儿，怕是要被人轻易挖墙脚！”
“去你的！”小力揉着后脑勺瞪他，“你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说我？不也没娶上媳妇儿？”
周围的力工们顿时哄笑起来。有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凑过来，挤眉弄眼道：“老何不是娶不上，是心里有人——安格里家族那帮行商公主里的头牌，对吧？”
“放屁！”老何脸一红，又怼了小力一拳，“别瞎咧咧！人家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跟那些风尘女子不一样！”
说着，他偷偷瞥向商队中心——那里正搭着临时戏台，歌舞声、笑声飘过来，他口中的“姑娘”，正陪着某位头领调笑，腰肢扭得像水蛇。
小力撇了撇嘴：“我才不信，还不是……”
“爱信不信！”老何没再理他，拉着几个工友抱来稻草，点燃了一小堆篝火。四五个人围坐着，扯着糙话，聊女人，聊永安城的小酒馆，倒也驱散了几分疲惫。
“唉，刚听陶玲说，咱们都走了三个多月了。”一个叫于师傅的力工叹道，“这一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邪门得很。”
“何止！”小夫砸了砸嘴，“她说才走了四百多里，我看呐，早他妈超一千公里了！”
“可不是嘛！”狗二咋咋呼呼抓起一把黄土，往地上一摔，“刚开始还能进林子捡点木柴，现在只能烧稻草！这破地方连草都稀得可怜，远东到底在哪儿啊？”
话音刚落，“咻——”的一声破空响划破夜空！
下一秒，不远处另一堆篝火旁，一个力工“咕咚”倒地，没了声息。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破空声接连炸响！
“他妈的！灭火！趴下！是土匪！”老何猛地扑过去踩灭篝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嘶吼的急。
商队中心的歌舞声瞬间掐断，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
“全部集结！有敌人！快集结！”一个身穿铁甲的家族私兵冲出来，脸红脖子粗地吼，“所有人往后撤！把木桶、木板全搬过来堵缺口！是骑兵！愣着干啥？赶紧动！”
力工们被吼得魂飞魄散，慌慌张张地去搬东西。小力吓得腿都软了，张嘴就要喊“老何”，却被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
“叫个屁！想找死？”老何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不知道声音会引敌人过来？不想活了就接着喊！”
小力慌忙点头，老何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快，去搬那边的空木桶，堵在外围！”
不远处，一队家族骑兵策马冲了出去，刚形成阵型，黑暗里突然射出几支冷箭——火光照亮了骑兵落马的瞬间，惨叫声没传多远就没了声。
私兵们全愣了，随即更暴躁地抽打着力工：“快点！磨磨蹭蹭的，想被土匪砍头？”
而商队最中心的豪华马车里，安克里老爷子却稳坐如山，指尖捏着茶盏，正慢悠悠地泡着一壶浓茶。他身旁立着两个怪人，一个穿红袍，一个穿绿袍——红袍上绣着发亮的齿轮、螺母，绿袍上则爬满了细密的基因锁纹路，两人都蒙着面罩，连呼吸声都听不清。
“二位受惊了。”老爷子端起茶杯，笑了笑，“估计是马匪饿急了，想来抢口粮食，很快就结束。不如尝尝这茶，可是帝京官老爷们都爱喝的明前龙井，二位品鉴品鉴？”
侍从上前，给两位怪人各斟了一杯茶。
红袍怪人面罩下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随后化作冷硬的语调：“不必费心。我们奉帝国12议会科技部之命，前往远东检修设备。此番只需家主确保我们安全抵达，其他不必多言——科技部保持中立，不与任何家族结党，家主应当明白。”
老爷子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如常：“是我唐突了。二位稍坐，我去看看情况，尽快摆平。”
他刚要掀帘下车，绿袍怪人突然开口，声音黏腻得像烂泥：“家主，小心为妙。这不是马匪——深夜荒原，若真是马匪，你们的斥候早该发现了。依我看，怕是未开化的亚人种。若是能抓到活的，不妨送过来，我正好缺个新鲜样本研究。”
老爷子转身，对着两人行了个圣树礼：“多谢二位提醒。”
出了马车，一名侍从快步迎上来，脸色惨白：“家主，派出去的斥候全没了踪影……现在整个营地，都被包围了！”
“知道了。”老爷子点点头，语气依旧沉稳，“所有人死守防御，现在的营地就像孤舟，等天亮再说。辛苦诸位了。”
命令传下，营地瞬间动了起来——木桶、木板、粮袋层层堆叠，里三层外三层，堵得密不透风，倒真像座临时堡垒。
凯丽莎跌跌撞撞跑过来，眼眶通红：“父亲！营地都乱成这样了，您还有心思跟那两个怪人喝茶？”
“住嘴！”老爷子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声音像淬了冰，“里面那两位，一位是机械修会神甫，一位是生物修会神甫，都是从卡地亚帝都来的贵客！你一个姑娘家，乱局之中别抛头露面，赶紧回去！”
凯丽莎愣了，攥着裙角的手微微发抖：“可……”
“没什么可是的！”老爷子打断她，对身旁的侍从道，“带小姐回帐篷，派两个女护卫守着，别让她再出来添乱！”
“是！”
凯丽莎还想争辩，却被侍从架住胳膊往外拖。走到帐篷门口，她猛地回头，对着老爷子喊道：“父亲！您早该听我的！这趟路根本就不该来！”
“赶紧带她滚！”老爷子怒吼一声，胸口微微起伏——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儿发这么大的火。
而营地外的黑暗里，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火光，涎水滴在草叶上，发出“嘀嗒”声。有的“东西”嘴里叼着半截胳膊，正是刚才冲出去的骑兵尸体，咀嚼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突然，一声嘶哑的嚎叫划破夜空！
下一秒，无数黑影像疯兽般，朝着营地猛扑过来！
营地内的家族护卫见状，扯着嗓子吼道：“所有人稳住！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撑住就能活！”
杂乱的脚步声、嘶吼声、兵器碰撞声，像闷雷一样由远及近，将这荒原上的孤营，彻底拖进了血战的漩涡。
请求评论，谢谢这对我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