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市中穿行的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服装和防具,好多都是简单的修补加上金属废料或者部分畸变体坚韧的皮肤或者外壳缝在外面当做防护。
诺雅则坐在吧台边,意识沉浸在那半透明的面板中,反复审视着【纺织加工】的蓝图详情。目标很明确:投入特定原材料,产出对应成品,效率远非手工可比。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原材料从哪里搞?
(不能总是依赖量子空间里那些战前存货……需要稳定的来源。)
(我一个人去效率最高。诺拉需要维持基地运转和照顾小汐。)
她睁开眼,看向正在小心翼翼擦拭桌面的小汐,开口道:“小汐。”
小汐立刻抬起头,大眼睛望过来。
“我需要外出一趟,寻找一些东西。”诺雅的语气平静,“诺拉姐姐会留在下面和这里。你乖乖待在家里,明白吗?”
小汐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小手捏紧了抹布:“诺雅姐姐要去很久吗?危……危险吗?”她感觉自己总是听到类似的话,但是说话的人……
“不会很久。去去就回。”诺雅站起身,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准备——检查了一下“蜂鸟”磁轨弩的能量状态,将几支弩箭妥善放好。
说完,她推开那扇沉重的门,身影迅速融入外界废墟灰蒙蒙的光线中。
诺雅辨别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之前从未深入探索过的南边。根据她在集市零碎听来的消息,越靠近爆炸中心的地方,还未被搜寻的资源越多,但变异的动植物和畸变体也越多。
她娇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钢筋混凝土残骸间快速而安静地穿行,赤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同时专注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用来纺织的原料。
就在她靠近一片疑似曾是服装店或小作坊的区域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蠕动声和断断续续的低沉呜咽从前方一栋半塌的建筑阴影里传来。
诺雅瞬间停下脚步,身体如同猫一般伏低,悄无声息地隐入一堆扭曲的金属板后方,赤瞳锐利地锁定了声音来源。
阴影之中,一个人形的轮廓正在缓慢地、无意识地移动。
那确实曾是人类。但此刻,它的形态已经发生了令人作呕的畸变。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布满瘀斑的灰绿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粘腻的、类似菌毯或脓液的物质,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油腻的光。它的四肢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关节仿佛反向弯曲,手指(如果还能称之为手指的话)粘连在一起。
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五官已经模糊扭曲,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孔洞,嘴巴无力地张开,发出那种无意义的、混合着痛苦和饥饿的呜咽声。它的动作完全失去了协调性,更像是在一种本能的驱动下,在原地拖曳、摇晃、偶尔用变形的肢体撞击着身边的残垣断壁。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和化学污染的恶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畸变体……)
源自诺言的灵魂深处泛起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厌恶和寒意。这种扭曲的、介于生死之间的人形存在,比纯粹的怪物更让人感到不适。
这东西诺雅在酒馆的客人的交谈中早就了解一些。可当她真正亲眼看到时还是令她遍体生寒。
虽然不是没有胜算,但是也要避免非必要的战斗。
她迅速做出决定。保持绝对安静,身体紧贴着掩体,开始缓缓地向后退去,试图绕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存在,从其他路线继续自己的探索。
她的动作轻巧得如同幽灵,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仍在阴影中无知无觉蠕动着的畸变体,确保自己始终没有惊动对方。
瓦砾的摩擦声被压到最低,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规避与远离上。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退出安全距离,即将转身加快步伐的刹那——
一种冰冷、粘腻、带着轻微腐烂甜腥气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吹拂在她的头顶上。
诺雅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看。
一张极度扭曲腐烂的脸庞,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从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探到了她面前,几乎与她脸贴着脸!
那东西的脖子像没有骨头一样扭曲着拉得极长将头吊挂在诺雅脸前。
它的脖颈扭曲拉伸得像一截溃烂的绳索。皮肤的质感不再是生物组织,更像是被污水浸泡后又风干的蜡,灰败、浮肿、布满着正在微微搏动的紫黑色血管网。五官被一种恶意的力量揉碎又胡乱拼凑——没有鼻子,只有两个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孔洞;一只眼睛是彻底腐烂的黑洞,另一只却异常巨大、浑浊,如同死鱼的眼珠,倒映不出任何光线,却死死地、无意识地“看”着她。
最令人灵魂颤栗的是它的嘴。
那不能称之为嘴,更像是一道撕裂的、不断开合的伤口。没有嘴唇,裸露着参差不齐、染着黑渍的牙齿。而就是从这道裂缝里,正发出声音——
不是咆哮,不是嘶吼。
是扭曲变形、夹杂着非人湿啰音和信号干扰般刺啦杂音的……语言碎片。
“救…命……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一句破碎、走调、却依稀能辨认出是年轻女性声线的话语,如同坏掉的录音机卡带般,断断续续、毫无情感地从那张嘴里溢出。那声音扭曲怪异,仿佛声带已被腐蚀,却又诡异地模仿着生前的日常语调。
巨大的惊骇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经上,整个人像被冻结在了原地。冰冷的恐惧感沿着脊椎疯狂窜升,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和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心跳。
她仰着头,瞳孔颤抖地倒映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仍在无意识重复着“救救我”的恐怖脸孔,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被恐怖攫取的战栗。
极致的惊悚与无法理解的怪诞,如同冰锥般瞬间刺穿了诺雅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呃啊啊啊啊——!!!”
源自诺言灵魂最深处的、属于人类的恐惧本能被彻底引爆!她完全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她双腿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膝盖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手中的“蜂鸟”弩也差点脱手飞出。
那畸变体似乎对她剧烈的反应毫无所觉,只是继续用那双空洞腐烂的“眼睛”“看”着她,歪了歪几乎要断掉的脖子,粘稠的液体滴落在诺雅面前的尘土上。
那超越理解的惊悚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垮了诺雅所有的身体控制。在她自己都未能意识到的情况下,一股温热的湿意猛地在她身下蔓延开来,浸透了衣裤,与地面冰冷的碎石形成耻辱而刺骨的对比。
但这生理上的失禁,远不及眼前恐怖景象的万分之一。
悬吊在她面前的畸变头颅,似乎被她那声短促的尖叫和突然的动作所惊扰。它那不断开合、念叨着诡异低语的腐烂嘴巴突然停滞了一瞬,那只巨大的、死白色的眼球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仿佛生锈的齿轮,最终,那没有任何光彩的瞳孔,“锁定”了瘫跪在地、剧烈颤抖的诺雅。
“……你……好……”
它行动不再是无意识的发出声音,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捕食者般的专注。
紧接着,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仿佛是诺雅的尖叫和恐惧散发出的“气味”激活了这片死寂的废墟,她左右两侧的瓦砾堆深处,同时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挖掘和摩擦声!
左侧,一只同样扭曲、皮肤如同干涸泥沼般开裂的手臂猛地捅破了脆弱的墙体碎屑,胡乱地扒拉着,试图将更多的身体从废墟下挣脱出来。
右侧,一个只剩下上半身、拖着腐烂肠脏和脊柱的畸变体,正用两只严重变形的手爪,一下下地刨着地面,朝着声音和“热量”的来源艰难而执着地爬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它们都被吸引了!三面合围!
诺雅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她美丽的赤瞳因极度恐惧而放大到极致,蓄满眼泪的眼眶中倒映着三个从不同方向逼近的、扭曲蠕动的地狱景象。
“不……不要……走开……!”她发出语无伦次的、带着哭腔的呜咽,理智彻底崩断。她甚至忘了去捡近在咫尺的“蜂鸟”弩,只是凭借本能,用那双发软无力的腿疯狂地、胡乱地蹬踢着身前的碎石和尘土,试图阻止那个最先逼近的、悬挂着的头颅。
她的身体则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向后蹭去,粗糙的地面瞬间磨破了她的手掌和裤腿,留下淡淡的血痕。每一次摩擦都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却远不及那缓慢逼近的、散发着死亡和腐烂气息的阴影所带来的恐惧的万分之一。
她被吓得只剩下了后退和徒劳的踢蹬,像一只被天敌逼入绝境的幼兽,所有的技巧、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力量都在那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尘土肆意流淌,她却连擦拭的念头都没有,只是死死盯着那几个不断靠近的怪物,发出绝望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