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没有出声打扰，轻轻地关上门，站在女人一侧，目光随着女人的笔尖移动。
女人的笔尖在某个能量回路的节点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交错回路，笔尖能量瞬间出现的不稳定都有可能导致制卡失败，每一次失败，她都不得不抹去痕迹重新来过，卡胚的能量承载性正在一点点下降。
这是她下定决心要攻克的课题，她已经在这张飞跃卡上失败了一百多次，几乎要绝望。
“刻录笔的输出能量高了百分之三，笔尖的力度太重，用微颤手法而不是强行贯通……”
一个平静而略显沙哑的少年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工作室里响起。
女人浑身猛地一僵，完全没有注意到公司里有其他人，此刻她正处在制卡的关键节点，稍一松懈就会前功尽弃。
这时突然有人告诉她，使用刻录笔的手法需要变动，而且要改变为微颤手法……
她来不及多想这人为什么知道微颤手法，但她毫不怀疑，这次如果不在这个能量回路节点上改变手法，她将再一次失败。
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吧！
她按照提示，微调能量刻录笔的输出频率，改变手腕角度，握笔的手快速向下点动，刻录笔尖以一种极细微的幅度高速震颤起来，如同绣花针般精准地通过了那个节点。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能量融合声响起，那个困扰她许久的节点被完美连接，整个能量回路豁然贯通，流畅地运转起来，卡面上荡漾起一层微光！
成功了！
这张她尝试了无数次都失败的卡牌，竟然……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冲垮了紧绷许久的神经，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脱力感，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习惯性地伸手从工作台下的抽屉里摸出一盒细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圈，尼古丁的刺激让她过度消耗的精神稍微舒缓。
做完这一切，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那个声音，猛地转过头，在她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少年。
“你是？”
“我叫夏尧，来这家公司应聘，请问你知道老板去哪里了吗？”
“老板……”女人噙着笑意，“我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我叫娄之瑶，很高兴认识你，请坐。”
夏鸢坐在女人的工作台对面，将手提箱放在腿侧。
名为娄之瑶的女人吸着烟，打量着他。
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像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在卡牌学院进修吗？而且现在是上课期间，他这个时间段来应聘，显然不是学生。
最重要的是，他刚才提示她更改微颤手法，这种手法只有像她这种资深的F级卡牌师才能掌握，难道他也是一个F级制卡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说什么也要把他留下。
娄之瑶想到此处，弹了一下烟灰，道：“可以把你的简历拿给我一份吗？”
夏鸢愣了一下，尴尬地道：“我没有准备简历。”
“没有简历呀……没事，不影响，在我看来那也只是一张废纸，说明不了什么，刚才我在制卡过程中，你提示我更换微颤手法，我有些好奇，能掌握微颤手法的，基本上都是F级以上的制卡师，难道说……”
她吐出一口烟，隔着工作台凑近了问：“你也是制卡师？”
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是F级以上的制卡师，他很有可能是某位高级制卡师的徒弟，所以不需要去卡牌学院进修。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人怎么可能来她这种小公司应聘？
“我不是F级制卡师，我只是一个技术学徒。”夏鸢的回答让她大跌眼镜。
“什么？你不是制卡师？那你怎么会微颤手法？”
“这是制卡师常用的手法之一，我的老师教导我，一个合格的制卡师，需要掌握微颤、疾速、刀锋和铁锤四种手法，缺一不可。”
微颤、疾速、刀锋、铁锤……他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再说什么？像她这样的资深F级制卡师，也只是掌握了微颤和刀锋手法而已……
“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把这四种手法都掌握了？”娄之瑶手指间的烟燃出了长长的烟灰，她已经忘记了抽烟。
“没有……”
听到此话，娄之瑶松了口气，弹了一下烟灰。
如果说一个技术学徒便掌握了制卡四大手法，那她这种带有级别的制卡师算什么？废物么？
可是，对面的少年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只是掌握了其中三种手法，由于我的力量不够，始终无法掌握重锤手法。”
他好像在说，只要力量够了，重锤手法也是手到擒来……
娄之瑶狠狠地将香烟捻灭在烟灰缸，站起身来。
她有些生气了，一个没有级别的技术学徒，在她面前说自己掌握了三大制卡手法，这不是骗子就是怪物，而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怎么可能掌握三大制卡手法？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来她这里应聘？
他绝对是个骗子，估计刚才的提示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最讨厌的就是好高骛远，满嘴大话的人，他们活着就是白白浪费生命！
娄之瑶面色变冷，道：“小弟弟，我这里可不是你搞恶作剧的地方，你如果再消遣我，我就要逐客了！”
对于娄之瑶语气中的不善，夏鸢没有动怒，她稳稳当当地坐在娄之瑶对面。
“你不相信？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给我一张卡胚，我给你制作一张飞跃卡。”
娄之瑶气极反笑，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卡胚，专门挑出一只最为普通，没有任何性能加成的能量刻录笔，将制作飞跃卡的原材料放入刻录笔中，几乎是扔在夏鸢面前的工作台上。
“好啊，我让你做，就用这些，让我看看你的三大制卡手法！”她双臂抱胸，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冷笑，特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夏鸢没有在意她的态度，拿起那支普通的刻录笔，在手指间熟练地转了几圈。
其实她手提箱里有一支功能还算不错的刻录笔，但她曾经在简老妈那里，使用的永远都是这种没有任何性能加成的刻录笔，这种刻录笔才是她最为熟悉的！
她握住了那支冰冷的刻录笔，在笔尖即将接触卡胚的瞬间，她淡然的气质陡然一变，变得极为专注，眼神锐利，眼前只有手中的笔和工作台上的卡胚。
嗤的一声，笔尖落下，能量激活！
她手中的刻录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划过卡胚，刻出一道道稳定的能量轨迹。
娄之瑶脸上的冷笑僵住，瞳孔微微收缩，这起手式的流畅度和速度……
这是疾速手法，她竟然真的掌握了疾速手法！
疾速手法和重锤手法，一快一慢，一轻一重，寻常F级制卡师基本掌握不了，只有快要晋级E级的制卡师，或者已经成为E级的制卡师才能掌握。
这夏尧没有说谎，他真的会这种极难掌握的制卡手法！
很快，夏鸢的刻画来到了第一个复杂的能量节点，手腕力道骤然从疾速转为极静，但笔尖却高频率地微颤起来，精准无比地将絮乱的能量嵌入预设的凹槽之中，整个过程没有丝毫能量外溢。
娄之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这微颤手法，比她自己刚才所用的还要精准！
紧接着，线路需要一次干净利落的转折和能量强化，夏鸢手腕一沉，力道陡然加重，刀锋手法！
笔尖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切入，能量输出骤然加大，却又被严格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卡面上甚至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
娄之瑶瞪大了眼睛，嘴巴甚至忘记了合拢，一脸的震惊之色。
那是一双多么可怕的双手，在她的认知里，那三种手法的任意一种，都需要经年累月地练习才能掌握！
更让她感到恐怖的是，这少年对能量的利用率达到了95%以上，这对于习惯了制卡时能量逸散、常常需要中途给刻录笔补充能量的娄之瑶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她的能量控制力也极为惊人，刻录笔的能量指示灯始终处在最低耗能的绿色区域，唯有在使用刀锋手法时，才短暂越过黄色区域，跳转至高耗能的红色区域，转瞬又回落至绿色区域。
那三种截然不同的制卡手法，在这少年的手上自然地切换与融合。
“嗡……”
最后一道能量回路完美闭合，整张卡牌发出一阵明亮的微光，卡牌正面，是一个正在突破音障的人形轮廓，周围存在数圈向外扩散的冲击波涟漪，轮廓线条以动态的银色为主，如同流动的液态金属。
夏鸢放下刻录笔，将这张制作完成的卡牌推到娄之瑶面前。
娄之瑶面色呆滞地看了一眼腕表，对方制作完这张卡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而她为了制作一张飞跃卡，足足花了两个小时，这还是在对方的提醒之下，才得以成功……
她第一次觉得，F级制卡师的水平是如此低下，这让她的自信荡然无存。
“用你的仪器检查一下这张卡牌吧。”
娄之瑶猛地回过神，一把抓起卡牌，将卡牌插入工作台的卡牌检验仪器中，仪器的显示屏上，显示出有关于飞跃卡的信息，最终以“该卡为优秀品质”为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