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呐？拿酒来！”
听到周关的这句话，我就知道自己苦等的机会来了。受人招呼，我抱着酒坛向他的位置走去。
离他越来越近，我的内心有些紧张，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体内气息的快速运行和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很快又让我镇静下来。
三步！两步！一步！到可以下手的范围了！
我揭开酒坛，在抽出短剑的同时，把酒坛扔向了一边。
我瞳孔紧缩，脚下突然暴起，双手持着短剑，向周关正面刺去。
酒坛的碎裂声和短剑刺中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
剑尖在极速命中的同时，受到了一股阻力。前进些许，就无法深入。阻力也作用到手上，震得我两手发麻。
这手感，不对！周关穿了内甲，我这剑只是刺了个小口，绝不致命。
我拔出了剑还要再刺，却手麻拿不太稳。周关也已经反应过来，在惊慌中，一脚给我踢开了。
倒地后，我突然两眼一黑。委屈？失落？哪怕很努力了，有些事仍不尽人意。但想到小师妹时，我又瞬间清醒。
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不得不救的人。
受这一击后，周关慌忙地躲在了宾客的后面。宾客们一个个面色铁青，争着往后挤。在死亡面前，他们倒都与平常百姓无异。
周围的护卫提着武器朝我围了过来，举起剑便是砍。
要不是我及时清醒过来，施展轻功，跳出他们的包围并拉开了距离，现在怕已经被砍成臊子了。
没有犹豫，我决定留下来。虽然对刺杀周关，我没有多大兴趣。但小师妹的安全还没有得到保证，我就还不能走。
趁身旁的一个护卫还未反应过来，我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长剑，并从后面抹了他的脖子。然后，我一边继续同其他护卫对峙的，一边灵活地运用轻功变换位置，寻找着小师妹的身影。
周关仍躲在宾客的后面，胸前渗出淡淡的血迹，大声呼救的同时，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我。
很快，我就又被护卫团团围住，这次想用轻功逃脱，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这时，一阵冲杀声从门外传来，是吴王的伏兵到了！
护卫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吸引了注意力，在他们分神的一瞬，我用剑直攻要害，连杀几人，又一次冲出了包围圈。
我的衣服被染红了，剑上的鲜血大滴地往下落。
周关看见伏兵后，大惊失色，再无先前的从容。撇开宾客，就要逃跑。但没跑几步，就被绊倒在地。
是小师妹！她在附近埋伏已久，现在局势混乱，终于找到了出手的机会。
趁周关起身的间隙，小师妹手持匕首，朝他的后脖颈刺去。然而刺穿了锦衣后，露出的却是银白色的护甲。
小师妹还要再刺，却被护卫扔过来的长剑阻碍了行动。周关马上爬了起来，趁小师妹躲闪的间隙，一拳给她打倒在地，她脸上的面纱也被打落了。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可惜当年唯独放过了你，好在现在你可以下去和周辽他们团聚了！”周关捡起了护卫扔过来的长剑，边说边朝小师妹斩去。
看见这一幕，我的心悬了起来，脸色一时有些苍白。
小师妹侧身躲过了这次斩击后，重新站了起来，继续与周关对峙。
周关仗着自己有护甲，毫无顾忌，拿着剑向疯狗一样继续朝小师妹攻去。
小师妹一时忙于躲闪和招架，虽然有反击，刺中了周关几次，但在护甲的保护下，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样下去，小师妹必输无疑。
我没时间和路上零散的护卫做更多纠缠，在身后两波人的喊杀声中，拼命向小师妹在的地方赶去。路上遇见零散的护卫阻拦时，我不闪避，也不招架。我尽出凌厉的杀招，只为一击毙命，节约时间。身上多了几道划痕，我感受不到。我只感受得到，自己踩着血泊，离小师妹越来越近了。
杀人也好，被杀也罢。我已无心去想这些事，而只想就想救的人。
在我马上就要赶到时，小师妹一次躲闪不及，被周关砍到了上臂。血瞬间浸红了袖子，匕首也脱手了。又一次失误，小师妹被砍到了小腿，血慢慢浸红了裤子。
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战意不减。她挺直娇小的身躯，眼神坚定。另一手拿出了身上的又一把匕首，紧紧握持着，继续和周关对峙，她就像大雨过后，依然挺立在枝头的那几朵海棠花。
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一个人，于如此大的绝境中，依然爆发出近似无限的力量？
我不知道，但仅仅是看着小师妹，就已经被深深感染了。
再次面对周关，我还是不能完全理解“气息纯粹，剑意凌厉”，也做不到“出剑便摒弃情感”。但，那又如何，哪怕会失败，我也必须全力刺出这一剑。人生的很多事，在尘埃落定前，都是不知道结果的。接纳一切，这也是一种觉悟。
我怒目圆睁，丢下卷刃的长剑，又一次脚下暴起，双手持着短剑，朝周关刺去。
这一次，我的剑够快够准，也够狠！
剑刃伴随着爆鸣声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痕迹，周关连同内甲被我从身后贯穿了。
临死前他扭头看向我，脸上满是惊讶，痛苦和不甘。我松手，他的尸体便掉在地上，血透过剑刃，慢慢地往向外涌出。
我想，华夏古文中的“匹夫一怒，流血五步”，也莫过于此。
“师兄！”小师妹看见了我，带着哭腔喊道。
来不及高兴，我一边询问小师妹伤势如何，一边凭借在华夏的急救知识，对她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止血。随后，我就赶紧平抱着她离开了。
离开的同时，我大喊：“公子关已死！尔等贼子还不速速投降！”
听到我的话，护卫和宾客们看见周关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时，瞬间战意就失了大半。在出林园的路上，我遇见的阻碍明显少了很多。
一出林园，我就碰见了接应的人。在他们的指引下，我抱着小师妹前往了医馆。
小师妹躺在怀里，安静得让我有些担心。为了避免她昏迷过去，我主动搭话，聊了很多以前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你差点饿晕在吴国的街道上，我也是这么抱着你前往医馆的。”
“我怎么会忘呐，师兄。”
“你还记得我们和师傅一起上战场的那次吗？那次也是万分惊险，好在我们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我自然是记得的，师兄。那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就死了。”
“你还记得师傅归隐后的事吗？你当时还责怪我贪财，有卖了你的想法。可，怎么可能呐？因为，因为——我也爱你啊。”
“师兄何时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还不是跟你学的，你留下字条就离开，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看着师兄的剑法久久没有进展，我也是担心……”
聊着聊着，我们终于到了医馆。我把小师妹放在床上，亲手脱去了染血的外套，给她的伤口进行了消毒。大夫一番检查后，确定了小师妹的伤口需要进行缝合，便马上拿了碗药，喂给了她。
在药的麻醉效果生效前，虽然大夫无法理解我的行为，但我还是坚持把医疗器械放在沸水里煮了一下。
药生效后，大夫娴熟地缝合了小师妹的伤口。之后，又处理了我身上的伤。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我静静地坐在小师妹的病床旁，甚至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于整个林园的护卫中，救下了小师妹，取了吴国公子周关的性命。我于危难关头突破，有了一种觉悟，使出了破空剑法。这就是成功之后的恍惚感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药效过去后，小师妹就醒了过来，把用没有受伤的那种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说：“师兄，我感觉好些了。”
听到这句话，我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我在小师妹旁边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小师妹穿着淡粉色的长裙，水灵灵的大眼睛，精致小巧的鼻子，桃花般的面颊和小巧圆润的嘴，好不可爱动人。我则穿着在华夏的常服。
我们握着手，在一个仙境般的地方奔跑。从少年到壮年，最后到老年，我们走过草原，森林和高山。我们每走一步，梦里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我们握着的手从未松开，直至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