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妓把我们安置在百花楼西侧的雅间里居住,窗外是一处温室,其中开满了鲜花,充斥着香气。每天暖风从窗缝吹进来时,都带着些微甜意。
小师妹自打见了楼里女子对我抛媚眼,就没安生过。每天就强硬地拉着我练武和查魏泉的事,想办法为我们翻案。
虽然有时候也不是很情愿,但我还是总跟在她后面帮忙。偶尔见她忙久了,还会劝她歇一歇。
但这时,她总瞪着我说:“不行!我一定要洗刷冤屈,尽快和你一起回到租宅里!”
第三日午后,燕然穿着件素色常服来看望我们,衣服很干净,她的表情像刚刚从疲惫中得以松懈。
她没多话,从怀里掏出个包袱,打开后,是风云弈和小师妹的匕首。剑鞘上的云纹被擦得发亮,匕首的刃口也很干净。
“那天衙门乱作一团,我趁官差没注意,就把武器偷拿了出来。不过你们越狱,却是给我们加了不少工作量。所以一直没机会送。但最近我申请了休假,从付许那得到消息,就来看望你们了。”
小师妹接过匕首,连声道谢。
但邀请燕然留下来喝茶时,却被摆手拒绝道:“最近官府事多,我也没什么精神,现在只想回家休息了,就不多赔了。”
刚要送燕然出门,瑶妓摇着描金折扇从回廊过来。扇面上绣着的牡丹沾着细碎金粉,随着动作晃出流光。
“这位捕快大人别急着走,我这刚煮了新采的明前茶,不如尝尝?”
燕然皱眉,想推辞,瑶妓却已经让侍女引着往雅间去了。
用一个妩媚但不留拒绝的语气说:“就喝一盏,耽误不了大人差事。”
坐下后,瑶妓把茶盏轻轻推到燕然面前,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听闻大人破锦玉楼案立了功,年纪轻轻就当副捕头,真是少年有为。”瑶妓用那浸了蜜的声音奉承道。
燕然从容地用双手接过茶盏,只淡淡道:“分内之事,不值得夸赞。而且,这还多亏了虞、暮两位少侠。”
瑶妓又从袖中摸出一枚精美的玉石吊坠,上面刻着几朵小梅花。
“这簪子配大人正好,若不嫌弃,还请收下吧。”她用一个恳切的语气说。
“不必了,”燕然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没半分波澜,“茶已喝了,在下也告辞了。”
瑶妓没再拦,只看着燕然的背影笑,眼睛里流露出欣赏和喜爱。
小师妹在旁边看得直点头,拉着我小声说:“燕捕快真有定力!哪像你,在酒楼看人跳舞都能入迷。要不是这几天我拦住其他女人,说不定你就被哪个给拐跑了!”
我无奈笑笑,心里却更确定了一个先前的猜测。燕然大概率是位女子,虽然容貌上英气十足,但有些性别特征,是无法消弭的。而且若真是男子,今日面对瑶妓这般美人的撩拨,我不信不会有半点心动。
小师妹突然摸出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对了,我这匕首还没名字呢!师兄你送我的时候,怎么没让我取?我送你宝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我一怔,才想起过年时忙着庆祝,竟真忘了这事。
“是我疏忽了,”我挠挠头,“那现在取就是,我帮你把关。”
小师妹趴在桌上琢磨,指尖点着桌面:“要和我们有些关联,但不能太俗气。从我名字中间取‘舒’一字,从你名字中间取‘扬’一字,结合到一起,这么样?”
“好名字!合起来的‘舒扬’,有从容不迫、进退有度的意思,很符合大侠的风范。”我赞同道。
小师妹眼睛一亮,拿起匕首在空气中虚刺一下,开心地说:“好,以后就叫它‘舒扬了’!”
在百花楼待了一周,受小师妹的督促,我的日子过得格外规律。
清晨白天一起练习霜风功法,傍晚就一起整理魏泉的证据。
原来魏泉先前是个武官,在边疆抗击少数民族的入侵,立下功劳后,就回到京都,做了个朝廷重臣。南江的繁华楼,是他派人修的私宅。单论官职,他要比艾明打得多。不过名声就没那么好了。也难怪,他能把污蔑我们的事,做得这么彻底。
不过,他的黑料也比较好查,但在修建繁华楼的资金上,就有不少文章可以做。但仗着自己官大,一直没有人敢检举他就是。
这天傍晚,小师妹和我在吃饭时,听见楼里的侍女闲聊时说,南江皇帝生辰将近,要先后加办乡试,会试和殿试。凡进入殿试的人,都有资格去宫里赴宴。
第二天早上,张苓芝就来看望了我们。她穿着件浅绿布裙,裙摆上还沾着些草药。她告诉我们,贝晓陆决定专心备考,往后不怎么出门了。他想在进入殿试后,在皇帝面前替你们说话。
小师妹和我听了,很是感动。
“没想到贝秀才还有这种决心,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谢谢他的好意。”我们感谢道。
在张苓芝走之前,我拉住了她,说:“你三天后再来,我给你带样东西,对晓陆参加科考有用。”
张苓芝愣了愣,点头应下,又叮嘱我们在百花楼小心些,才匆匆离开。
张苓芝走后,我翻出纸笔,想起这南江科举和宋朝相似,考的是诗文策论。我凭着记忆,在纸上写出了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江城子·密州出猎》,陆游的《示儿》《书愤》,还有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等诗文。这些诗文大气,又含着家国情怀,正好合皇帝的心意。
小师妹凑过来瞧,手指点着“大江东去,浪淘尽”问道:“师兄你还会这些?以前怎么没说过?”
我笑了笑,说:“这又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世界了,这些诗文在那个世界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佳作,说不定能帮贝晓陆打开思路。”
写了三天,我才把知道的诗文彻底整理好,并把纸页给叠整齐了。
第三天午后,张苓芝准时来取,见了纸上诗文,眼睛都看直了:“虞少侠,这些……都是你写的?这气势和格局,不是一般文人可以比拟的,在大梁城也算得上顶尖了!”
我得意地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对她说:“你拿给晓陆,让他好好琢磨,会对科考有所帮助。”
她连连点头,抱着纸就往回走,脚步都比来时轻快许多。
之后一个月,日子过得平静。我们在百花楼的院子里练功,看着温室里的花谢了又开。
窗外的柳枝渐渐抽了绿芽,风里的寒意也散了。清晨我和小师妹练武时,气息流转间也多了丝暖意,并且变得愈发浓厚。
冬天过去了,春风又吹进了大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