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阳太的外婆名叫美惠,一年前因病去世,被疾病折磨许久的她,真正死去时反而获得了解脱。
他去年暑假回到泽良村也正是因为美惠外婆的死,至于外公,他脑中没有对此人的印象。
外婆的葬礼也是夜久阳太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离开千叶后两人就离了婚。
他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也许外婆的去世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吧。
夜久阳太推开屋门,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却没多少灰尘,干净得不像是整整一年都没人住的房子。
一瞬间他甚至恍惚了,好像美惠外婆没有离开,而是一直住在这里,和以前一样每天都打扫屋子。
他走进房子内部,空气中没有霉味,散发着淡淡的林木香气。
“有人经常来这里打扫吗......”夜久阳太下意识想到了千穗理,一询问果然是她。
千穗理:【你问打扫的原因......有很多吧。我很喜欢美惠奶奶,她也希望我能经常来看她。而且我想你总会回来的,到时候总不能住在脏兮兮的屋子里吧?】
千穗理:【会感动吗(笑脸)?】
夜久阳太笑了。
【有一点。】
他还有一个问题,千穗理一个月前去了涩谷,但以屋子的干净程度来看,这周肯定被人打扫过。
没等他问,对面就动用了她特有的“读心术”,很快给夜久阳太解答了疑惑。
千穗理:【我在离开泽良后拜托芽衣来定期通风,看来她很守信用嘛!不枉我答应回来请她吃饭!】
“芽衣?”夜久阳太思索了一阵,从记忆的角落找出了一张不太清晰的脸。
他回复:【小野同学?】
千穗理:【是呀,你应该还记得她吧?我们小学都是一个班的,她家离美惠奶奶的屋子很近呢。】
难怪千穗理将小野芽衣作为了委托对象,彼此都认识,而且地理位置也很方便。
小野芽衣,他记得她是一个和千穗理一样很爱笑的女孩,但千穗理比小野更外向活泼。
又聊了几句,夜久阳太开始和喵又一起收拾东西。
外婆的住处有两间卧室,他主动住进外婆生前住的那间屋子,喵又则住在原属于他的那间。
屋子里的老物件还原原本本地摆在木桌上,床头柜立着一张他和美惠外婆的合照。
照片上的外婆头发还没全白,他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老一少笑得灿烂,如今却再也看不到彼此的笑容了。
夜久阳太犹豫了几秒,终是缩回了伸向照片的手。
就让它待在那里吧。
他打开卧室的窗子,任光洒落桌面和床尾。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不定,落下又飞起。
房子不远处是一片白中透绿的森林,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白色的雾气好奇地向林外探出了它的触手。
“真是古怪的山雾。”他嘟囔两声,没看出什么东西,扭头又去擦了擦床头的合照,随即和喵又一起出门。
喵又托着后脑勺,问道:“阳太,我们要去哪里呀?”
“嗯,虽然不太合时宜......我想去看看外婆。”
“......好。”
喵又安静下来,只跟着夜久阳太往前走。
泽良没有专门的墓地,大部分村民都会被土葬在附近的山里。少部分会引进西式火葬,但美惠外婆不属于此列。
她的墓在靠东的山坡上,树不多,大多都是低矮的灌木,在往里走就能进林子。
正因那里还没被浓雾吞噬,夜久阳太才敢来。
听铃木说,这附近的山雾来源于一起定级为S+的异常事件,与【神明】有关。
不是一般的鬼魂,也不是诸如半妖的强大生物,而是传说中达到神明级别的无上存在。
关于【神明】究竟是何种生灵,即使亲自踏入异常世界的夜久阳太,也仍然处于迷惑阶段。
截至目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科学的边界,同时也并不非常契合日本的民间传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早已模糊不清。
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还有身边的朋友们。
小土包旁散落着残败的花朵,被风吹得只剩半截。千穗理在离开千叶前曾来过这里,并献上了临别的花束。
夜久阳太蹲下身,捡起一朵看不出种类的枯花。花朵没有停留在他的掌心,被一阵突然的风吹去远处。
“一切都会随风而逝......无论是外婆,还是我。”他盯着矮小墓碑上的刻字,轻轻呼气。
喵又也蹲着,听到他的低语,当即反驳:“才不是呢。阳太不是说外婆生了病吗?那风吹走的肯定是她的痛苦吧?”
“再说,阳太这么重,风根本吹不走你。”
夜久阳太的郁闷散得七七八八:“哪有这样安慰人的啊!下次只说前半句就可以了。”
喵又眨眼睛:“阳太这么重......?”
“......”
夜久阳太嘴角一抽,“随便你了。”
喵又眉眼弯弯,双手合十,冲墓碑念道:“美惠奶奶一定要开开心心上天堂哦!最好能保佑阳太早日解开巫女诅咒!”
少女真诚的祈祷令夜久阳太失语。他不禁思索,以上天堂为目标的喵又,天堂一定是最棒的归宿。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干嘛要骗你嘛!”
喵又见夜久阳太朝她伸出手,没多犹豫就搭了上去,借力站起身。
她笑了,“随便就对女人伸出援手,阳太你真轻浮~”
“随便吗?”夜久阳太反击她,“那喵又随便住在陌生男人家,难道也是轻浮的女人吗?”
“嘿~真是帅气的回击!”
“拜你所赐,我的吵架技巧飞速提升。”
喵又嘀咕了一句“这也算吵架吗”,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她表情微变,抬眼朝四处张望。
“怎么了?”夜久阳太问道。
喵又踮起脚尖,冒出两只猫耳。
耳朵尖尖有节律地抖动,松软的绒毛摇摇晃晃,夜久阳太费了大力气才压制住自己抚摸猫耳的冲动。
不消片刻,喵又就找到了声源。
她指了一个方向,问:“那边有人在哭,但是离林子有点近。”
少女歪歪头,似乎临时换了个说法,“所以我们回去吧。”
按照喵又的习惯,她一般都会问:“阳太,要去看看吗?”
这次她却直接替他作出了选择。
“不去吗?”
“为什么要去呢?如果阳太又出了事......”喵又不再继续说,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早该不说听到声音了。
“喵又......”夜久阳太点头,“那我们回去吃午饭吧。”
他不想推开少女的好意。自从他受到巫女诅咒后,喵又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与其说她变得胆怯,用敏感来形容明显更合适。夜久阳太越发想要知晓她的真名,还有她自称遗忘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