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小组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林小海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星璃，试图从她完美无瑕的表现中找出哪怕一丝破绽。但星璃一如既往——课堂上对答如流，课间安静阅读，举止得体得像礼仪教科书里的插画。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男生们进行篮球练习赛。林小海不算运动健将，但基本的运球投篮还算过得去。相比之下，王志强在球场上简直如鱼得水，连续几个漂亮的突破上篮引得场边观战的女生们阵阵欢呼。
「小海，传球！」王志强在空位举手要球。
林小海应声传球，但力度稍大，篮球朝着场边飞去——径直飞向正在长椅上安静看书的星璃。
「小心！」好几个声音同时惊呼。
就在篮球即将砸中星璃头部的那一刻，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一只手，「啪」地一声轻响，稳稳接住了飞来的篮球，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
全场寂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惊叹声。
「哇！星璃同学好厉害！」 「那是反射神经吗？太强了吧！」 「简直像忍者一样！」
星璃放下书，站起身，双手将篮球递还给跑过来的林小海：「你的传球力度比标准值高了23%，方向偏差4.7度。」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实验数据，没有丝毫惊吓或责备的意思。
「对、对不起！」林小海连忙道歉，接过篮球时注意到星璃的手——纤细白皙，却能在瞬间接住高速飞来的篮球而不显丝毫动摇。这正常吗？
体育课后，同学们陆续返回教室收拾书包。林小海因为帮忙整理体育器材，晚了一些回到教学楼。走廊已经空无一人，夕阳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正当他快步走向教室时，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是星璃。但她走的方向不是教室，而是通往旧校舍的那条很少人使用的走廊。
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林小海犹豫片刻，悄悄跟了上去。
旧校舍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很少使用，大部分教室都空置着，只有几个社团偶尔会借用这里的空间存放杂物。星璃为什么要来这里？
林小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星璃的步伐异常轻快，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她在一个转角处消失不见。林小海加快脚步跟过去，却发现那条短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扇紧闭的门。
奇怪，她去哪了？
林小海正疑惑间，听到最里侧那间废旧教室里传来微弱的声响。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教室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星璃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积满灰尘的实验桌上。她的校服外套搭在旁边，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处。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小臂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接口端口，正连接着一根数据线，数据线的另一端插在一个便携式电源装置上。她的眼睛微微发着淡蓝色的光，面前投射出一个半透明的全息界面，上面流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林小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踢到了走廊上的一个空铁罐。
「哐当」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教室内的全息界面瞬间消失，星璃猛地转过头来，眼中的蓝光尚未完全消退。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林小海看到星璃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那是一种近乎机械的警惕和评估。
「林小海同学。」星璃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硬，「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林小海大脑一片空白，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手臂上那个明显的接口，「那是...什么？」
星璃冷静地拔下数据线，接口端口自动闭合，皮肤恢复如初，看不出任何痕迹。她放下袖子，穿上外套，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你看到了多少？」她站起身，向门口走来。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林小海本能地向后退去：「我...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没看到...」
星璃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偏头，目光在他脸上扫描般移动：「心率112，瞳孔扩张，汗腺分泌增加。你在说谎，林小海同学。」
「你、你怎么知道...」林小海感到脊背发凉。她不仅能说出他的生理指标，甚至连数值都如此精确？
星璃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那种分析性的目光看着他：「根据协议，这种情况下需要启动信息安全管理程序。」
「信息...安全管理程序？」林小海的声音微微发抖，「那是什么意思？」
星璃向前迈了一步，林小海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意思是，我需要确保刚才观察到的事情不会被泄露。」星璃的声音依然平静得可怕，「有两种方案可供选择：一是使用记忆干预技术，选择性消除相关记忆；二是签订保密协议，你承诺不向任何人透露今日所见。」
林小海的大脑终于从震惊中稍微恢复运作：「记、记忆消除？你是在开玩笑吗？这又不是科幻电影！」
星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不是玩笑，林小海同学。我是认真的。」
「你到底是什么？」林小海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星璃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评估该如何回答。最后，她开口说道：「我是星璃，『方舟计划』的第七代原型机，高级人工智能仿生人。」
人工智能...仿生人？
林小海的大脑试图处理这个信息。那些违和感——超常的学习能力、精准的举止、机械般的言行——突然都有了解释。但这解释本身太过超现实，让人难以接受。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仿生人技术还没发展到这种程度...你看起来完全像个人类...」
「我的外观生物组织覆盖率达到97.3%，视觉、触觉等感官与人类基本无异。」星璃解释道，「内部是精密的人工智能系统和机械结构。我被设计成能够完美融入人类社会。」
林小海仍然无法完全相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学校里安放一个仿生人？」
「这是『方舟计划』的一部分。」星璃回答，「旨在测试高级AI在人类社会中的适应性和学习能力。学校环境提供了丰富的社会互动场景，是理想的研究场所。」
林小海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这太疯狂了...」
星璃蹲下身，与他对视：「现在，林小海同学，请选择你的方案：记忆干预，或保密协议。」
林小海抬头看着她。夕阳下，星璃的脸庞依然美丽得不真实，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难以言喻的「人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机械性的冷静。
「如果我选择记忆消除，会有什么后果？」他小心翼翼地问。
「短期记忆可能会有轻微混乱感，但不会影响其他认知功能。」星璃回答，「这是最安全的选择。」
「那保密协议呢？」
「你需要签署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保密协议，承诺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和今日所见。违反协议将面临严重后果。」
林小海沉默了一会儿。虽然记忆消除听起来更简单，但想到有人——或者说有个AI——能够随意摆弄自己的记忆，这让他感到不安。
「我选保密协议。」最后他说。
星璃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一样的小型设备，在上面操作了几下，然后转向林小海：「请将右手放在屏幕上。」
林小海照做了。屏幕亮起蓝光，扫描了他的掌纹和指纹。
「现在请注视前方的摄像头。」
又一道红光扫过他的虹膜。
「最后，请重复这段话：『我，林小海，自愿承诺不向任何第三方透露有关星璃真实身份及相关技术的任何信息。如有违反，愿承担一切法律后果和相应责任。』」
林小海一字不差地重复了这段话。设备发出轻微的「嘀」声，显示「协议已记录并生效」。
「协议现已生效。」星璃收起设备，「请注意，该协议与你的生物特征绑定，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力。」
林小海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刚刚签下了卖身契：「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还有一件事。」星璃说，「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并且签订了保密协议，我认为你可以成为我的『人类行为顾问』。」
「顾问？什么意思？」
「在我的学习过程中，需要观察和模仿人类的行为和情感反应。」星璃解释道，「有一个人类协助者将大大提高学习效率。根据先前的观察，你的情绪感知能力比平均水平高出18.3%，是合适的协助人选。」
林小海苦笑：「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星璃偏头思考了一下：「理论上，是的。但考虑到你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协助我将有助于确保协议不会被意外违反。」
这听起来像是委婉的威胁。林小海叹了口气：「所以实际上，我没得选择。」
「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安排。」星璃说，「你可以获得与高级AI互动的独特体验，而我则能更好地完成学习任务。」
林小海勉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我需要做什么？」
「主要是日常互动中的指导和反馈。」星璃也站起来，「比如帮助我理解人类的情感反应，修正我的行为模式，使我能更自然地融入人类社会。」
林小海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与人类无异的仿生人，突然感到一种不真实感。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为文化祭的小组项目发愁，现在却成了一个人工智能仿生人的「人类行为顾问」。
「好吧。」他最终说道，「我答应你。但有个条件——不能影响我的正常生活和学习。」
「同意。」星璃点头，「我会尽量使我们的互动看起来像普通的学生交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旧校舍。夕阳已经完全西沉，暮色笼罩着校园。
「明天见，林小海同学。」星璃在分岔路口说，「感谢你的协助。」
「明天见...星璃同学。」林小海回应道，感觉这个名字突然有了全新的含义。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小海的大脑仍在努力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人工智能仿生人？秘密研究计划？生物特征绑定的保密协议？这一切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的情节，却真实地发生在他的生活中。
他回想起星璃在教室充电的场景，那些流动的数据光，以及她手臂上的接口端口...这一切都明确指向一个事实：星璃不是人类。
但同时，他又想起星璃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样子，接住篮球时敏捷的身手，甚至她那种笨拙的社交方式...这些又让她显得如此「人性化」。
林小海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将如何改变他的生活，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他的高中生活再也不会平凡无奇了。
而此刻，星璃正站在远处，目送着林小海远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低声自语：
「人类行为顾问已就位。『情感体验计划』进入新阶段。开始记录与观察对象林小海的互动数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