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后,在整个雾隐郡人民的劳作下,有一道身影格格不入,路过的人都指指点点,说什么没妈的孩子这样的话。
楚贤宇蹲在最偏僻的那畦藤苗前,指尖拨开蜷曲的叶片。这片药圃挨着雾瘴林,灵气稀薄,虫害却最烈,是楚家主脉不屑打理的边角地——自然,也只有他这种“边角料”会被派来。
粗布短打早被露水浸得发沉,手背的淤青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痛,那是昨天楚承宇抢他月例时,一拳砸出来的。
“阿宇哥,歇会儿吧。”
楚念薇的声音从篱笆外钻进来,像颗裹了蜜的石子,敲碎了晨雾的沉闷。
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朵歪歪扭扭的绢花,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晃悠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刚从厨房偷的,张婶烤的,甜得很。”她钻过篱笆,把糕点往楚贤宇手里塞,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楚承宇今天没找你麻烦吧?我昨儿把他的箭壶藏柴堆里了,看他怎么练箭。”
楚贤宇捏着温热的糕点,喉间发紧。念薇是父亲楚巍与人类绣娘所生的妹妹,比他小两岁,在楚家主院虽不算得宠,却比他自在得多。
这半块桂花糕,她自己舍不得吃,却总想着给他留着。楚贤宇心中一阵苦笑
“他没……”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靴底碾过石子的脆响,楚贤宇下意识把糕点往怀里塞——楚承宇的声音已经炸过来了。
“楚贤宇!你他又偷懒,不想呆在楚家了就直说,告诉你家族里少你一个人不少。”
楚承宇穿着簇新的锦缎短打,身后跟着两个跟班,看见楚贤宇就瞪圆了眼。他是楚家主脉长子,楚南山的心头肉,在楚家向来横行无忌,尤其喜欢欺负楚贤宇这个“没娘的旁支”
楚贤宇心头一紧,握紧了拳头,没一会儿又松开了,毕竟他这个穿越者就是废物,一个最低等的废物。
“家主让采的醒神藤尖呢?”楚承宇踹了踹旁边的竹篓,里面只躺着几根蔫巴巴的藤条,“就采这点?等着被账房扣月例吧!”
楚贤宇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争辩没用,楚承宇要找碴,总能找到理由。
手背的淤青被震得发疼,指尖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凉意——不是晨雾的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像揣了块冰。
“哑巴了?”楚承宇见他不吭声,更来气,伸手就去推他的肩膀,“跟你说话呢,聋了?”
就在他的手触到楚贤宇肩膀的瞬间——
“嗤啦。”
一声极轻的脆响。楚承宇猛地缩回手,腕子上竟结了层薄冰,冰碴往肉里钻,疼得他龇牙咧嘴。
“邪门了!”楚承宇又惊又怒,指着楚贤宇,“你搞的鬼?”
楚贤宇也懵了。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正泛着一丝极淡的白气,冷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怀里贴身藏着的那块玉佩——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此刻竟有些发烫,玉面上那只模糊的狐狸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正幽幽地盯着他。
“哥……我不知道。”他讷讷地说,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楚承宇还想再骂,却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看着楚贤宇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刚才那股欺负人的底气突然没了。
眼前的楚贤宇还是那副窝囊样子,可那双眼睛里,好像藏着点别的东西——一点冷的、亮的、让他莫名发怵的东西。
“算、算你运气好!”楚承宇撂下句狠话,带着跟班骂骂咧咧地走了,走时还不忘狠狠踢了脚旁边的石头。
楚念薇凑过来,小手抓住他的胳膊,眼里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哥!你刚才……那是法术吗?像话本里写的那种!”
楚贤宇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指尖残留的寒意骗不了人。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玉佩,黑檀木镶边,中间嵌着块青白玉,上面刻着只蜷缩的狐狸,尾巴绕成个模糊的“闲”字。戴了十五年,第一次觉得它不像块死物。
“对了哥,”楚念薇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林小婉姐姐让我给你的,她说你手伤得抹点药膏,不然会留疤。”
油纸包里是个小瓷瓶,贴着张字条,字迹清秀:“阿宇哥,雾溪镇鬼市新到了批草药,很是便宜,说是刘家铺子出的,但是林小婉姐姐让你别碰,说‘不对劲’。”
楚贤宇捏着瓷瓶,指腹摩挲着字条上的“不对劲”三个字。林小婉是雾溪镇回春堂的姑娘,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总像个小大人似的护着他。只是“鬼市”…… 他从没去过那种地方,楚承宇倒是常去,说能淘到“好东西”。
“我感觉近期可能会有大事发生”在答应林小婉时,楚贤宇不知为何,提醒了她一句
“嗯,我会注意的,再见”
“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