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苏云衍正准备前往执事堂汇报西境之行的详细记录,一道传讯符却疾飞而至,在他面前燃起,化作柳月痕那酥媚入骨的声音:
“云衍师侄~伤势可大好了?姐姐我可是备下了上好的‘醉仙露’,就等着与你共商那桩‘好事’呢~今日午时,镜湖小苑,不见不散哦~”
声音袅袅散去,那刻意拉长的尾音带着令人心痒的诱惑,却也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是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卡着点送信?’苏云衍眉头微蹙。这位镜湖宗主,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她所谓的“好事”到底是什么苏云衍也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柳月痕的传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漾开层层涟漪。苏云衍沉吟片刻,决定汇报完后赴约。柳月痕做为镜湖仙坊的宗主以及师尊的好友,其动向与所谓“好事”,确实值得专门走一趟。
他整理衣冠,正准备出门,体内气海却猛地一滞!一股阴冷、暴戾、完全陌生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经脉深处窜起,疯狂冲击着他刚刚被冰心凝元丹稳固下来的五行平衡!这气息……分明是西洲那元婴大妖残留的一丝本源妖力,竟如此刁钻狡猾,潜伏至今,在他心神因柳月痕传讯而产生细微波动时,骤然发难!
“噗——”苏云衍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溅而出,身形踉跄着扶住门框,只觉眼前发黑,周身经脉如被万针穿刺,冰火交织,那诡异的妖力更试图侵蚀他的神智!
他企图运转功法压制,但那妖力品质极高,又极其刁钻,与他中正平和的五行灵力格格不入,反而引动灵力更加混乱。冰心凝元丹的药力仍在,却仿佛成了两种力量交锋的战场,加剧了他的痛苦。
意识开始模糊,他强撑着想取出传讯符求救,手指却颤抖得不听使唤。
就在他几乎要栽倒在地时,一股精纯浩瀚、却冰冷至极的灵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听竹轩!
下一瞬,苏清微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一向清冷淡漠的玉容上,此刻竟清晰无比的覆上了一层寒霜与……惊怒!
“云衍!”
她一眼便看出苏云衍的状况极不对劲,绝非普通伤势复发。那阴冷暴戾的气息,让她瞬间联想到了被九尾烧死的元婴大妖!她不及细想为何妖力会潜伏至今才爆发,玉手疾探,一把扣住苏云衍的手腕。
刺骨的寒意伴随着磅礴如海的灵力瞬间涌入苏云衍体内,强行镇压那肆虐的妖力!苏清微的灵力属性极寒,此刻更是毫无保留,那阴冷妖力遇到这更精纯、更强大的寒意,顿时如雪遇沸汤,尖啸着被逼退、消融。
然而,这个过程对苏云衍而言却无比痛苦。两股极强的外力在他体内激烈冲突,他的经脉仿佛要被撕裂。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苏清微下意识地张开手臂,将他揽入怀中。
冰冷的灵力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苏云衍体内,镇压妖力,护住他的心脉。但与此同时,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苏云衍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尊身体的柔软与冰凉,以及那冰冷之下,隐藏着一丝极细微的、不同寻常的颤抖。而苏清微,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弟子身体的温热,甚至能听到他因痛苦而压抑的、急促的心跳声,以及那浓郁的血气中,独属于他的清朗气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同时攫住了两人。
苏清微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她修行数百载,心若冰清,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此刻怀中抱着的是她唯一的亲传弟子,是她亲眼看着从少年成长为如今模样的云衍。担忧、惊怒、以及这陌生至极的肢体接触带来的慌乱,种种情绪交织冲击着她一贯冰冷的道心。她能感觉到自己灵力运转都出现了一刹那的滞涩,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苏云衍在痛苦与冰冷的灵力包裹中,神智恍惚。他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却异常柔软的怀抱,一股清冷馥郁的幽香钻入鼻尖,那是独属于师尊的气息,平日里只敢远观敬畏,此刻却无比清晰地萦绕着他。冰冷的灵力在为他疗伤,但那怀抱……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靠近、汲取温暖的荒谬错觉。这种错觉与他根深蒂固的尊师之念剧烈冲突,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师……尊……”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虚弱而沙哑。
这一声低唤,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清微耳边。她猛地回神,意识到此刻的失态与逾矩。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陌生情潮,她迅速收敛心神,将最后一丝妖力彻底逼出苏云衍体外,然后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轻轻将苏云衍扶回屋内。
她转过身,背对着苏云衍,广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指尖冰凉。
“妖力已除,静心调息。”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一贯的清冷,却似乎比平时更加冰冷,仿佛欲盖弥彰地想要冻结方才那片刻的失序与波澜。
苏云衍跌坐蒲团之上,体内痛苦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和……心慌意乱。方才那一刻的接触、那冰冷怀抱的触感、那缕幽香、还有自己那荒谬的错觉……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他不敢抬头看师尊的背影,只能低垂着眼睑,哑声道:“多谢……师尊再次救命之恩。”
庭院内,竹影摇曳,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弥漫的、尴尬而微妙的气氛在静静流淌。
那层横亘于师徒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层,于此猝不及防的意外与近距离接触中,终于被凿开了一丝细微的裂缝。冰层之下,那被长期压抑的、不容于世的暗流,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涌动。
悸动已生,落寞的伏笔,亦悄然埋下。
苏清微站在原地,背影僵直。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沉寂了数百年的冰心,方才,确确实实地、为一个人……乱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苏云衍躺在竹榻之上,眉心紧蹙,陷入了深沉的梦境。日间那场突如其来的妖力反噬与师尊的出手相救,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涟漪久久未平,最终化为了光怪陆离的梦魇。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阴冷妖力肆虐、经脉寸断的痛苦时刻。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包裹着他,唯有前方一点微光,清冷,却是他全部的希望。他挣扎着向那点微光靠近。
忽然,周围的痛苦与冰冷潮水般退去。他发现自己并非在听竹轩,而是置身于一片朦胧的云雾之中,四周是熟悉的、属于师尊静玄殿的清冷檀香气息。
而后,他看到了苏清微。
她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白衣如雪,身姿孤绝。梦境中的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一步步向她走去。
“师尊……”他听到自己梦呓般的低唤。
前方的身影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依旧是那张清丽绝俗、冰雕玉琢的容颜,但梦境中的她,眉眼间那万年不化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些许,眸光潋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言的情绪,静静地凝视着他。
梦中的苏云衍,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白日里那短暂却刻骨铭心的触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清晰。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直至两人呼吸可闻。他没有停下,而是如同被蛊惑般,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臂,轻轻环住了那纤细柔软的腰肢。
入手是一片惊人的绵软与冰凉,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肌肤的细腻温热与腰肢不堪一握的柔韧。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触感,冰冷之下,仿佛蕴藏着能令人沉溺的温柔。
苏清微没有推开他。在梦中,她只是微微仰起脸,那双澹静如秋水的眸子近距离地望着他,里面倒映出他惊慌又迷醉的脸庞。她的气息清冷馥郁,如同雪后初绽的寒梅,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息,萦绕在他的神魂深处。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那份想象中的冰冷迅速被两人紧贴的体温驱散。他能感受到她胸前柔软的曲线紧密地贴合着自己的胸膛,一种难以言喻的饱满与弹性透过衣料传来,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她的身体如此柔软,与他平日所见那清冷孤高的形象截然不同,仿佛用力一些便会融化在他怀中。这种极致的柔软与脆弱,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独有的、令人敬畏的冷香,形成了一种致命诱惑,疯狂地冲击着苏云衍的理智。
在梦中,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那近在咫尺的、略显苍白的唇瓣……
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刹那——
苏云衍猛地惊醒,倏然坐起!
额间布满冷汗,心脏狂跳如擂鼓,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大得吓人。他急促地喘息着,梦中那极致柔软的触感、那冰冷与温热交织的体温、那清冷诱人的香气……仿佛还清晰地残留在他的感官之上,逼真得令人心悸。
然而,比那旖旎感官更强烈的,是随之汹涌而来的、铺天盖地的负罪感与恐慌。
他……他怎么能对师尊生出如此大不敬的、亵渎的念头?!甚至在梦中做出那般逾矩的举动!
白日里那短暂的接触是意外,他可以强行解释为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可这梦境……这梦境将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不敢承认的隐秘渴望,血淋淋地剖开,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不仅仅是弟子对师尊的敬仰与依赖,那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渴望与悸动。
“荒谬……真是荒谬!”苏云衍狠狠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靡丽画面和身体残留的异样燥热。
但越是压抑,那梦境中的细节就越是清晰——她腰肢的柔软,她身体的温软曲线,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复杂眸光……
一股强烈的羞耻和恐惧攫住了他。他亵渎了心中最敬畏、最不容玷污的存在。若师尊知晓他竟有如此龌龊心思……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浑身冰冷又燥热难安。
这一夜,苏云衍再无睡意。他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之中,窗外竹影摇动,仿佛都化作了梦中那令他沉溺又恐惧的身影。心底那刚刚萌芽的情愫,因这一场荒唐大梦,并未熄灭,反而如同被野火燎过的荒原,烧尽了表面的克制,露出了其下炽热而危险的真相。
悸动已然燎原,而伦理的枷锁与内心的负罪感,也如同沉重的阴影,将他紧紧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