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攥着纸袋的手指节发白，晚风掀起她的长发，发梢扫过发烫的耳垂。
她走在回家的小巷里，路灯在地面投下摇晃的树影，像极了小说里反派出场时的惊悚BGM背景——虽然这破小区连路灯都晃得跟帕金森似的。
"送外套？
记我吐槽？"她低头盯着袋子里那件带着淡淡香奈儿香水味的外套，喉结（虽然现在没有了）动了动，"这不是霸总文里‘温柔攻略’的标准桥段吗？
先观察喜好，再精准投喂，等你放松警惕就……"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昨天洗澡时吐槽"宿舍热水器水温忽冷忽热"，今天早上宿管阿姨就笑眯眯说"苏小姐赞助了新热水器"——合着这位大小姐的情报网比她追更的盗版小说更新还快？
"不行，得先发制人！"她踢飞脚边的易拉罐，金属碰撞声在空巷里炸响，惊得路过的流浪猫"喵"地窜上围墙，"按我写过的反派模板，这种豪门千金黑化前都有个‘伪善面具揭穿仪式’，我得抢在她演‘深情告白’前把她按进泥里！"
当晚，出租屋的台灯亮到凌晨三点。
林晚趴在电脑前，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屏幕上的文档标题逐渐成型：《论苏沐雪式伪精英教育的虚伪性——从校园慈善到阶级特权的降维打击》。
她咬着笔杆，在"伪善"二字旁画了三个感叹号，又划掉，改成"白切黑"——这词更符合现在小姑娘的XP。
"首先得戳穿她的‘慈善人设’。"她对着空气比划，"下周学生会公开会议，她肯定要搞什么‘弱势群体关怀计划’，到时候我就当众念这篇檄文，把她资助的钱都扒拉成‘赎罪金’，再举几个‘表面关怀实则压榨’的例子……"说到这儿她卡壳了，摸出手机翻聊天记录——上哪儿找例子啊？
总不能真说苏沐雪压榨学生吧？
她昨天还看见苏沐雪给校工阿姨递奶茶来着。
"管他呢，小说里反派不都这么写的？"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先按套路来，大不了现场发挥！"
次日晨会，操场的广播声把林晚从睡梦中拽起来。
她顶着鸡窝头冲进教室，正撞上秦月瑶抱着一摞文件往外走。"晚晚，今天苏副会长要宣布‘校园弱势群体关怀计划’追加资助，你记得去操场。"秦月瑶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戳，像极了撸猫时挠挠下巴的动作——林晚打了个激灵，总觉得这温柔学姐的笑里藏着猫薄荷味的阴谋。
操场主席台上，苏沐雪穿着月白色西装裙，发尾用珍珠发夹别起，在晨光里像尊会呼吸的希腊雕塑。
林晚缩在人群最后排，看着她举起话筒时无名指上的碎钻戒指闪了闪，突然想起昨晚檄文里写的"用奢侈品包装的廉价善意"，立刻摸出手机打开录音——这可是要当呈堂证供的。
"经学生会决议，现对‘校园弱势群体关怀计划’追加十万资助。"苏沐雪的声音像冰镇气泡水，清冽里带着点甜，"用于改善贫困生食堂餐补、增设心理咨询室……"
台下掌声如雷，赵妍举着手机冲上台，马尾辫甩得像螺旋桨："苏学姐真是天使！
我代表高二（3）班给您比心——"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手指猛地指向角落，"等等！
那不是林小雨吗？
她偷了我新买的限量钢笔！"
林晚顺着看过去。
扎着低马尾的林小雨缩在旗杆下，校服袖口往下滑了一截，露出手腕上青紫色的淤痕。
她拼命摇头，书包带从肩头滑落，里面掉出几包皱巴巴的面包——那是林晚上周在便利店见过的临期食品，"我没有……真的没有……"
"还说没有？"赵妍踩着小皮鞋冲过去，一把推开林小雨，"昨天我就看见你盯着我的笔流口水！"林小雨踉跄着撞在旗杆上，额头磕出红印，却仍护着怀里的书包，"是赵学姐说……说交不起社团费就要……"
"就要怎样？"赵妍的指甲几乎戳到林小雨鼻尖，"说啊？"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场景太熟悉了——小说里反派要立威时，总会找个软柿子当替罪羊，然后主角（或者她这种工具人）就该跳出来拆穿阴谋。
而按照套路，这时候苏沐雪应该抱臂冷笑，用"无关紧要的蝼蚁"之类的台词彰显阶级冷漠，正好当她檄文的完美素材！
"来了来了！"她热血上头，把手机录音往兜里一塞，踩着运动鞋就冲了过去。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她伸手捞起林小雨，另一只手抢过赵妍举着的手机——那上面正开着直播，镜头里她的脸涨得通红，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橘猫。
"你们这种人，在小说里活不过三章！"她对着麦克风吼，声音震得扩音器嗡鸣，"仗着家里有俩钱就欺负人？
以为用慈善包装就能洗白？
我告诉你们——"
全场死寂。
只有直播镜头的红灯还在一闪一闪，像极了她昨晚写檄文时电脑右下角的"上传中"提示。
苏沐雪站在主席台上，原本端着的肩膀轻轻颤了颤，突然笑出声来。
秦月瑶捏着文件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眼底却浮起星星点点的光。
林晚浑然不觉，还在对着麦克风输出："有钱了不起啊——"
"叮——"
她的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是校园论坛的推送提醒：#林晚 正义发言# 话题正在飙升，评论区已经炸成了烟花。
林晚的食指还戳在半空，像根冻硬的油条。
她盯着苏沐雪走下台时珍珠发夹轻颤的弧度，忽然想起昨晚檄文里那句“用奢侈品包装善意”——可此刻大小姐踩着细高跟跨过满地狼藉的面包袋，竟屈身替林小雨捡起了滚落的铅笔盒。
“林同学。”苏沐雪直起身，发间的珍珠蹭过林晚发烫的耳垂，“你说得对，纵容比霸凌更可耻。”她转身时西装裙带起一阵风，吹得林晚后颈的碎发乱飞，“周涛，把赵妍的检讨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要手写的——打印的没诚意。”
赵妍的脸比旗杆上的红旗还红。
她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直播镜头还亮着，弹幕里“赵妍脸肿了”的刷屏速度比她昨晚删差评还快。
林晚看着她跺着小皮鞋跑开时踢飞的石子，突然听见兜里手机震动得发烫——是秦月瑶发来的消息：“晚晚，你上热搜了，词条是#林晚怼富文学#。”
“什么怼富？我明明在拆反派台！”林晚对着手机屏幕倒抽冷气。
热搜第一条配图是她叉腰瞪人的侧脸，配文“穷鬼怒撕白富美？这姐是真敢说”。
往下翻评论，“她护着林小雨的样子好像小母狼”“苏沐雪被骂还笑，这是什么抖M剧情”之类的评论看得她头皮发麻。
“同学！”林小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晚转身时撞翻了她怀里的小卡片，淡蓝色的纸片像雪片似的落了一地。
“对……对不起！”林小雨蹲下去捡，手腕上的淤痕在夕阳下格外刺眼，“我……我就是想谢谢姐姐。”她旁边几个女生跟着蹲下，有个扎双马尾的举着张画满星星的卡片：“我昨天也被赵妍说过穷酸，你骂她的时候我差点哭了！”
林晚看着围上来的女生们，突然想起前世码字时写过的“逆袭打脸”桥段——可那些主角都是踩着反派上位，哪有她这样被一群小哭包捧着的？
她后退两步撞在学校的铁门上，后腰硌得生疼，手机又震了——是租房群消息：“小林啊，楼下张阿姨说你上电视了？要不给咱单元楼拍个宣传？”
“完了完了，这比我小说里的读者催更还恐怖。”林晚扯了扯校服领口，觉得脖子上像套了个紧箍咒。
她余光瞥见秦月瑶站在花坛边，抱着文件袋的手指正有节奏地敲着，嘴角的笑比奶茶店第二份半价还甜。
“晚晚。”秦月瑶走过来，抽走她手里皱巴巴的面包包装纸，“要一起去喝杨枝甘露吗？我请。”
林晚的喉结（虽然现在没有）动了动。
前世写过的“温柔刀”桥段突然窜进脑子——秦月瑶这种笑眼藏刀的类型，最擅长用甜言蜜语套话。
她刚想拒绝，就听见秦月瑶压低声音：“苏学姐让周涛查了赵妍的社团账，你猜怎么着？她挪用了关怀计划的活动经费买钢笔。”
“什么？！”林晚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突然想起今早看见赵妍用的那支钢笔，笔帽上刻着和苏沐雪同款的珍珠纹路——合着人家根本不是被针对，是真·搞事情？
“所以啊。”秦月瑶把奶茶塞进她手里，杯壁的凉气透过掌心直钻心脏，“你以为在拆反派的台，其实是……”她拖长了尾音，看着林晚瞬间煞白的脸笑出了声，“在替正义拔萝卜呢。”
夜色渐浓时，林晚蹲在巷口的台阶上啃最后半块面包。
手机屏幕亮着，校园论坛的新帖还在疯涨：“林晚x苏沐雪：骂我可以，但要带点感情”“秦月瑶看林晚的眼神像在看新拆封的手办”。
她对着路灯下晃动的树影叹气，突然想起前世读者总骂她“剧情降智”，现在才明白——原来当主角比当作者难多了。
“早知道昨晚该写《论如何在校园生存中保持低存在感》。”她把面包渣拍在裤腿上，手机又弹出条私信：“林同学，我是校刊的，想约你做专访……”
林晚盯着屏幕上的红点，突然站起身把手机塞进书包最里层。
晚风掀起她的黑长直，发梢扫过发烫的耳垂——这次不是因为害羞，是被自己蠢哭了。
她摸着书包里硬邦邦的作业本，在心里默默发誓：明天就去打印室，写十张“本人不接受感谢”的告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