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林晚就像掐灭了一团烧在指尖的火。
她盯着空白的桌面发了三秒呆，突然把手机倒扣进课桌抽屉，金属外壳磕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声音让她想起前世码字时，键盘敲下“完结撒花”那刻的干脆利落。
“断网，成功。”她在心里握拳，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活像游戏里刚偷掉对方水晶的射手。
但现实中的“敌方水晶”显然没这么好偷。
第二天早自习，林晚特意提前十分钟冲进教室，把降噪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手机调至关机模式塞进书包最底层。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S8全球总决赛IG夺冠解说》，管泽元的“我们是冠军”震得她耳膜发颤——这是她新研究的“直男结界”：用电竞的热血来对冲女生们的叽叽喳喳。
前桌那个有着小梨涡的女生转过来戳她后背，林晚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对方急得直晃她胳膊，她才扯下一只耳机，冷着脸问道：“有事？”
“班群说你退群了！”小梨涡的眼睛亮得像两颗葡萄，“但月瑶姐说你只是‘暂时休眠’，还让学习委员每天给你送手抄笔记！”
林晚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她昨天刚删掉的社交软件，原来秦月瑶早留了后手。
果不其然，第三节课下课铃刚响，学习委员就捧着个牛皮纸信封站在她桌前。
信封封皮上是秦月瑶的钢笔字，笔锋刚劲有力，就像刻上去的一样：“林晚收——重点已标红，易错点用蓝笔，你上课发呆时我补的内容用了荧光黄。”
林晚捏着信封的手开始发抖。
她想起前世写反派强行给主角塞金手指时，主角掀桌的经典桥段——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主角，而秦月瑶的笔记比金手指可怕一百倍。
“我不需要。”她把信封推回去，指节抵在课桌上都泛白了。
学习委员却像被设定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月瑶姐说，你要是不要，我就坐这儿等。”
教室后窗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得学习委员的刘海都镀了层金边。
林晚望着她眼里的坚定，突然想起自己刚变身时，为了隐藏喉结每天含着润喉糖——这哪是送笔记？
这分明是秦月瑶的“温柔围猎”。
“撕了总行吧？”她突然抄起信封里的纸页，指尖颤抖着撕开。
哗啦一声，纸页边缘参差不齐，像被狂风扯碎的云朵。
“哇——”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林晚抬头，看见隔壁班的陈小雨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她：“这姿势像不像小说里女主撕男主情书？绝了！”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晚晚连撕纸都这么有氛围感！”
“月瑶姐的笔记是情书实锤了吧？”
林晚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她手忙脚乱地去抢陈小雨的手机，却被周围女生笑着拦住——她们的手像春天的柳枝，软软乎乎又缠得紧紧的。
“别闹！”她急得直跺脚，却听见后门口传来高跟鞋的清脆响声。
苏沐雪倚着门框，嘴角挂着看戏的笑容。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针织裙，锁骨处的钻石项链闪得林晚眼睛都花了：“林同学，跟我去趟办公室。”
十分钟后，林晚站在教室新调的座位前，望着贴在课桌上的“特殊学生专座”标签，觉得自己像被挂在动物园里的珍奇动物。
“这违反班级轮座制度！”她转身瞪向苏沐雪，后者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的蕾丝边。
班主任在旁边擦着汗：“学生会刚通过《特殊学生关怀条例》，说是要‘重点关注心理敏感个体’。”他偷偷瞥了眼苏沐雪，声音越来越小，“你是唯一符合条件的。”
林晚顺着班主任的目光望过去——苏沐雪的办公室就在教室正对面，落地窗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她坐在办公桌后，钢笔尖在文件上划出沙沙的响声。
那道剪影握着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像是在圈住什么猎物。
“我、要、逃、课。”林晚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午休时间，她蹲在厕所隔间里换运动鞋。
这是她前世码字时养成的“作战习惯”：穿软底鞋跑起来快，方便去便利店买泡面时躲避催更编辑。
此刻她系紧鞋带，把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活像要去打副本的战士。
翻墙时她特意选了后操场最偏僻的角落。
围墙不高，她踩在废弃的篮球架上，刚要翻身，突然听见墙根下传来熟悉的轻笑：“林晚同学，要去哪儿？”
她手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
落地时转身，只见秦月瑶坐在墙外接风的长椅上，膝盖上放着个保温盒，盒盖边缘还冒着热气。
“你怎么在这儿？！”林晚倒退两步，后背撞在围墙上。
秦月瑶打开保温盒，猪肝汤的香气混着当归味飘了过来：“你每次想逃课，都会先去厕所换运动鞋。”她指了指林晚的脚，“这双鞋我上个月在鞋店见过，你试穿时说‘跑五公里不磨脚’。”
林晚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突然想起上周放学时，她随口跟卖奶茶的阿姨抱怨“运动鞋磨脚”——原来秦月瑶的“温柔”，早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我就是想……”她喉咙发紧，“去网吧写点东西。”
“写东西？”秦月瑶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帮你带了笔记本和钢笔，在保温盒夹层里。”她起身走近，发梢扫过林晚的耳垂，“或者，你想写什么，我帮你记。”
林晚觉得自己的“直男防御工事”正在崩塌。
她转身就跑，校服外套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动漫T恤——那是前世当扑街作者时买的《英雄联盟》联名款。
她跑得肺都要炸了，转过街角时突然听见汽车鸣笛声。
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周涛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手里搭着件米色风衣：“林小姐，苏小姐说下午变天，您穿太少。”
林晚望着车后座若隐若现的文件袋，突然想起苏沐雪昨天说的“情感认知矫正班”——这哪是风衣？
这分明是另一条缠上来的锁链。
她喘着粗气往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她忘了，秦月瑶昨天趁她不注意，往她旧手机里塞了张新电话卡。
“叮——”
是秦月瑶的短信：“跑累了就回头，汤要凉了。”
林晚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突然笑出声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些她拼命想推开的“麻烦”，怎么就像春天的野草，越踩长得越疯？
风掀起她的刘海，她望着远处苏沐雪办公室的窗户，望着脚边秦月瑶留下的保温盒，突然觉得“断网”这招，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毕竟——
她是林晚，可周围的人，早把“林晚”当成了全世界最值得追的那部小说。
林晚的运动鞋底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她甩开秦月瑶追来的身影时，后颈还残留着对方发梢扫过的温度——像根烧红的细针，扎得她想扯着领口尖叫。
可刚转过第三棵梧桐树，那辆黑色轿车就像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吱呀”一声横在她面前。
周涛推开车门，米色风衣搭在臂弯，连表情都像从《豪门管家礼仪手册》里拓下来的：“林小姐，苏小姐说——”
“我知道！秋夜凉！别让特殊学生感冒影响纪律评分！”林晚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但我不是你们的绩效考核指标！不是用来刷学生会绩效的道具！”
周涛的睫毛颤了颤。
这位跟了苏沐雪十年的老管家，此刻竟露出几分“看熊孩子闹脾气”的温和：“可您确实是小姐这学期唯一关注的‘项目’。”他抬手指向教学楼顶层的落地窗，苏沐雪的剪影正伏在桌前，钢笔尖在文件上划出急促的线条，“上周她推了三个商业晚宴，只为参加您的班会；前天让人调走了您教室的监控，说‘要保留观察对象的自然状态’。”
林晚的呼吸突然顿住。
风掀起她的刘海，吹得眼尾发酸。
她想起昨天早读时苏沐雪突然出现在后门，当时只当是巧合——原来从“特殊学生专座”到“情感认知矫正班”，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观察日志。
“我、我要去天台透透气。”她声音发哑，绕过轿车往教学楼跑。
周涛没拦，只将风衣轻轻搭在她肩头，转身时低叹：“小姐说，您要是嫌热，披着也行。”
天台风大。
林晚把风衣团成球塞进书包，掏出笔记本电脑——这是她前世对抗世界的武器，此刻屏幕蓝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
文档标题跳出来：《论如何用代码删除恋爱剧情》。
光标在“女性情感系统漏洞分析V2.3”一行字上闪烁，像根小刺扎进视网膜。
手机在兜里震动。
林晚摸出来，是班级群消息99+。
她刚点开，一张截图炸得她瞳孔骤缩：偷拍角度里，她正皱着眉敲键盘，文档标题明晃晃的。
发帖人ID“暴躁仙人掌”配文：“原来某些人装直球是演的？把我们当非玩家角色刷好感度呢？”
“她之前撕月瑶姐笔记时的表情，不会也是程序设定吧？”
“难怪苏副会长总盯着她，敢情是真人版乙女游戏？”
林晚的手指开始发抖。
她往下翻，突然看见林小雨的评论：“晚晚说过…说过我们是她在这世界最珍贵的光。”最后那个句号被眼泪晕成模糊的墨点。
“小雨！”
她猛地转身，正撞进一团温软的怀抱。
林小雨抓着她校服袖子，睫毛上挂着泪珠：“你真的…真的把我们当数据吗？”女孩的指甲掐进她手腕，像只受了惊的小兽，“昨天我给你带的桂花糕，你说‘甜得像初恋’；上周我摔了膝盖，你蹲下来给我贴创可贴，说‘疼的话就咬我’…这些都是假的吗？”
林晚的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她想解释“直男式安慰”和“程序模拟”的区别，可手机又震动起来——苏沐雪的消息：“明天起，校园形象管理培训，我亲自监督。”紧跟着秦月瑶的：“别怕，我陪你。”
“嗡——”
教学楼东侧走廊突然亮起一盏灯。
苏沐雪倚着栏杆，墨绿针织裙被风吹得掀起一角，嘴角还是那副看戏的笑：“林同学，该回宿舍了。”
西侧楼梯口同时亮起光。
秦月瑶抱着一摞笔记本，发梢沾着夜露，声音比晚风还轻：“我给你带了热牛奶。”
林晚抬头。
月光穿过两人中间的空隙，在她脚边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
苏沐雪的影子像把锋利的刀，秦月瑶的像团揉不碎的云——可此刻它们缠在一起，将她困在中间。
“这哪是培训？”她攥紧手机，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这是双人合围审判啊！”
夜风卷着论坛新回复的提示音钻进耳朵。
林晚望着屏幕上“攻略对象”“隐藏剧情”之类的字眼，突然想起周涛说的“观察对象”。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白得透光，是林晚的手；可指甲盖里还留着前世敲键盘磨出的薄茧，是林凡的痕迹。
她们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
天台的风突然大了。
林晚望着远处两盏明灯，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裹紧周涛留下的风衣，那上面还残留着苏沐雪常用的雪松香水味。
电脑屏幕自动黑屏前，最后一行字还亮着：“当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身份彻底倒置——”
楼下传来宿管阿姨的催促声。
林晚合上电脑，突然觉得这个夜晚长得像永远走不到头的副本。
她望着手机里苏沐雪和秦月瑶的消息，突然想起前世写文时看过的一句话：“当玩家以为自己在攻略非玩家角色，或许非玩家角色也在攻略玩家。”
可现在——
她到底是玩家，还是非玩家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