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盯着秦月瑶重新摆好的青瓷汤碗，突然发现这哪是吃饭，分明是在走钢丝——刚夹起一筷子青菜，对面就传来温声提醒：“晚晚，手肘别支在桌面上哦。”她下意识想反驳“老子（划掉）我从小到大吃饭都这样”，话到嘴边又想起现在顶着林晚的皮，硬生生咬碎了后半截，喉结在脖颈处滚了滚，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鹅。
“还有，咀嚼的时候把嘴闭上。”秦月瑶的筷子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嘴角，“吧唧声太响会影响消化。”林晚的腮帮子还鼓着半口米饭，闻言差点噎住——合着刚才那碗养胃汤是前菜，现在才上主菜？
她盯着对方围裙口袋里若隐若现的银色仪器，突然想起自己小说里写过的“行为矫正三步骤”：环境规训、习惯重塑、心理暗示。
得，这位班长怕不是把她当实验体养了。
“我……我吃饱了。”林晚把碗一推，胃里装着七分饭，心里堵着十分气。
她刚想跷二郎腿，膝盖就被桌沿轻轻碰了一下——秦月瑶不知何时绕到她身侧，正弯腰替她摆正椅垫，发梢扫过她耳尖，带起一阵栀子花香：“坐的时候要并腿，这样才符合校服裙摆的垂感。”
林晚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她突然想起前世码字时为了抗议编辑催更，故意在章节里写主角当众打饱嗝的名场面，此刻灵感如泉涌，猛地吸了口气——“嗝——”悠长的气声从喉咙里冲出来，震得桌上的瓷勺都晃了晃。
预想中的皱眉没等来，反倒是头顶落下一声轻笑。
秦月瑶抽了张纸巾替她擦嘴角，指尖在她唇畔顿了顿：“你连抗议都像撒娇。”林晚的耳尖“腾”地烧起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蹭地站起来要走，却被对方按住肩膀：“晚晚，我是在教你保护自己。”秦月瑶的声音放得很轻，“你这样的长相，走在校园里会被多少目光追着？”
林晚的动作顿住了。
她想起今早去小卖部买泡面，有三个高二女生举着手机偷拍；想起体育课跑八百米，看台上的加油声比给校队还响。
那些目光像黏在身上的胶水，让她这个习惯了在出租屋敲键盘的死宅浑身不自在。
“所以你就把我圈在宿舍？”她梗着脖子反问，“今晚翻窗总没人管了吧？”
是夜，林晚蹲在宿舍窗台边，月光把防盗网的影子切成碎片。
她双手扒着窗框刚要发力，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金属边缘缠着圈细如发丝的电线，正随着她的动作闪烁红光。
“林同学又梦游啦？”楼下传来吴婶的声音，她提着保温桶慢悠悠晃过来，桶盖掀开时飘出红豆粥的甜香，“秦班长说你最近压力大，特意让我煮了夜宵。”林晚僵在窗台上，活像只被卡住的猫，看着吴婶把保温桶放在楼下石凳上，又抬头冲她笑：“放心，这报警器只响不叫人，就是怕你摔着。”
第二天早读课，林晚顶着黑眼圈冲进教室，就看见秦月瑶站在讲台上，手里举着张海报：“经学生会决议，本学期‘新生蜕变记’专题由林晚同学担任主角。”
“我不上镜！”林晚拍桌而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话音刚落，教室后门就探进个戴鸭舌帽的男生，举着摄像机冲她比耶：“林同学好，我是校电视台李导。”他晃了晃手里的平板，“你已经是咱们学校官博‘非官方偶像’话题的顶流了。”
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晚差点原地社死——画面里是她上周在食堂揪着插队男生的衣领：“同学，你妈没教过你排队要讲先来后到？”；是她站在广播站话筒前翻白眼：“恋爱脑能吃吗？能的话麻烦喂给隔壁班那位追着校草跑三圈的同学。”；是她在天台撕自己写崩的小说稿，碎纸片飘得像雪：“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装什么文艺！”
弹幕像潮水般涌上来：“求正片！林晚是我的精神支柱！”“这才是新生该有的样子！”“林晚什么时候开直播？我要给你刷火箭！”
林晚的脸涨得通红，手指死死抠着桌沿。
秦月瑶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抗拒的不是镜头，是被定义。”她的掌心温温的，像块捂化的奶糖，“这次，我让你自己定义自己。”
“少来这套！”林晚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攥得更紧，“你分明是要把我改造成‘温柔乖乖女’！”
“不。”秦月瑶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发顶翘起的呆毛上，“我要你成为‘你想成为的林晚’。”她顿了顿，“前提是——你得先知道，‘林晚’是谁。”
林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望着对方眼底的认真，突然想起昨晚翻窗时，月光里那圈红色的报警器灯光，像极了某种温柔的枷锁。
“周末陪我去趟商场吧。”秦月瑶松开手，从书包里掏出张购物清单，“新生晚会需要定制演出服，我记得你上次说……”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你说喜欢黑长直配红裙。”
林晚盯着那张清单上“试衣间”三个字，喉结动了动。
她突然想起前世写过的狗血桥段：主角被推进试衣间，镜子里映出陌生的脸，然后……
“想什么呢？”秦月瑶戳了戳她发愣的额头，“走啦，去看看布料。”
林晚跟着她往教室外走，路过走廊橱窗时，瞥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黑长直垂在肩后，校服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那是她偷偷塞进去的，像根倔强的刺。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顶楼天台的通风口后，苏沐雪正捏着望远镜，镜片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冷得像冰碴：“周涛，明天商场试衣间的监控线路，给我接进书房。”
而林晚只觉得后颈发凉，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摸了摸后颈，想起秦月瑶说的“林晚是谁”，又想起衣柜最底层压着的，那件还没来得及丢掉的——男士白衬衫。
周末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林晚就被敲门声炸醒。
她裹着被子滚到门边，从猫眼里看见秦月瑶抱着米色风衣站在走廊，发梢还沾着晨露，活像朵提前绽放的栀子花。
“晚晚，昨天说的商场行程。”秦月瑶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我带了防晒伞，还有你爱吃的海苔肉松小贝。”
林晚的太阳穴突突跳——这哪是邀请？
分明是带着早餐的绑架。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松垮的超大码卫衣，袖口还沾着昨晚写废稿时蹭的墨水，突然灵机一动：“我、我生理期！”
“我带了暖贴。”秦月瑶从帆布包深处摸出个印着兔子的暖宝宝，“商场空调足，捂着肚子更舒服。”
林晚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她想起昨晚翻出的男士白衬衫，领口还留着前世刮胡子时蹭的香皂味，此刻正被压在衣柜最底层，像团沉默的抗议。
最终她扯了件高领毛衣套上，把喉结严严实实藏进领口——这是她能做的最后抵抗。
商场里的冷气裹着香奈儿五号的甜腻味涌过来，林晚缩了缩脖子。
秦月瑶却像条灵活的游鱼，熟门熟路拐进三楼高定店，玻璃橱窗里的红裙在射灯下泛着丝绒光泽，裙裾褶皱像凝固的火焰。
“就这件。”秦月瑶指尖点在价签上，林晚凑过去扫了眼数字，差点呛到——够她前世写半年扑街小说的稿费。
“我穿这玩意儿能干吗？当移动人民币吗？”林晚扯了扯毛衣袖口，“新生晚会我上去念检讨都比穿裙子实在。”
“念检讨？”秦月瑶突然笑出声，把裙子塞进她怀里，“你上次在广播站说‘恋爱脑不能当饭吃’时，台下女生举了二十七个应援牌。”她推着林晚往试衣间走，“现在，去当她们的饭。”
试衣间的镜子蒙着层薄雾，林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黑长直垂在肩后，高领毛衣勒得脖子发酸。
她咬着牙扯下毛衣，指尖刚碰到裙扣就顿住了。
那是排细如米粒的珍珠扣，要解开得用指甲尖慢慢挑，活像拆炸弹引信。
“需要帮忙吗？”秦月瑶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我学过五年服装设计。”
“不用！”林晚手忙脚乱扣扣子，结果把第三颗扣进了第四个眼，“我、我穿秋衣秋裤呢！”
等她终于套上裙子，才发现真正的折磨在束腰。
那截缎面包裹的鲸骨像条活物，随着她的呼吸越收越紧，勒得肋骨生疼。
林晚扶着镜子喘气，突然想起前世写过的反派剧情——大魔王用锁魂链困住主角，现在她算是亲身体验了。
“晚晚？”秦月瑶敲了敲门，“好了吗？”
“再给我三分钟！”林晚扯着束腰带子猛拽，结果带子“啪”地崩断，惊得她差点撞翻试衣凳。
她盯着镜子里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小说里主角暴走时的经典台词，对着门缝吼：“这玩意儿比反派阵法还折磨人！我写小说都没这么痛苦！”
门外传来轻笑：“可你穿起来，真像童话里的公主。”
“谁要当公主！”林晚的脸涨得像蒸熟的螃蟹，“我要当赛博朋克废土猎人！扛着加特林扫平所有束腰——”
话音未落，她抬脚就踹门。
试衣间的木门“哐当”撞在墙上，林晚穿着红裙站在门口，束腰带子松松垮垮垂着，活像只炸毛的红尾狐狸。
镜头闪了闪。
李导举着摄像机从绿植后探出头，鸭舌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完美！这镜头比NG十八次的偶像剧还生动！”
林晚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早该想到秦月瑶说的“自己定义自己”是套话术！
合着从养胃汤到报警器，从海报到试衣间，全是给摄像机搭的舞台！
当晚，林晚缩在宿舍马桶盖上刷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睛。
视频标题《她踹门那秒，我恋爱了》挂在热门榜首，播放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百万冲。
弹幕像弹幕雨：“救命这红裙配炸毛绝了！”“原来暴走也能这么可爱！”“求林晚踹我家门（不是）”
“叩叩。”
林晚手一抖，手机“啪”地砸在腿上。
她拉开厕所门，秦月瑶端着热牛奶站在过道，雾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我猜你需要这个。”
“我需要的是把李导的摄像机砸成零件！”林晚接过杯子，指尖却被烫得一缩，“你们到底要拍多少集？我是活人不是提线木偶！”
“她们爱的不是‘完美林晚’。”秦月瑶摘下眼镜擦了擦，目光透过水雾锁着她，“是‘会生气会逃跑’的你。”她伸手替林晚理了理乱发，“所以……我更不会放开你了。”
林晚后退一步，背抵上冰凉的瓷砖。
她望着秦月瑶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吴婶今晚第三次来敲宿舍门送水果——那根本不是关心，是记录她的情绪波动。
深夜，林晚裹着被子翻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她咬着牙写下标题：《如何让女生觉得你不可爱·实战手册》，第一条赫然是：“当众放屁——要响的，要臭的。”
笔杆在指尖转了两圈，她又划掉括号里的字。
毕竟……万一臭到秦月瑶怎么办？
次日清晨，林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后颈——那里又多了道若有似无的红痕，像被谁用目光烙下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