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们的治愈剧本

作者:萧竹晨影 更新时间:2025/9/12 11:36:57 字数:2842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掀起纸页,林晚盯着被吹开的“我是……”三个字,钢笔尖在纸面洇出个墨点。

“我是……”后面拖出条倔强的线,“我是我自己。”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啪”地合上周记本,封皮磕得桌角发出闷响。

晚自习结束铃响时,林晚把周记本往讲台一放。

秦月瑶抱着一摞作业本抬头,正撞进她像小兽般戒备的眼神。

“班长,收作业。”林晚说这句话时故意压着嗓子,可尾音还是泄了气似的软下来——到底不是从前那副破锣嗓子了。

秦月瑶接过本子时指尖顿了顿。

林晚的周记本总比别人厚两页,她原以为是小姑娘爱写点风花雪月,此刻摸着硬邦邦的封皮,突然想起上周查寝时,看见林晚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翻旧书,书脊磨得发白,是《男性生理健康指南》。

那天她没戳破,只悄悄把寝室空调调高两度。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就不对了。

深夜办公室的台灯泛着暖黄光晕,秦月瑶翻到周记那页时,钢笔“当啷”掉在桌上。

纸页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被谁拿尺子硬框着写的:“我不是你们的治愈对象,我是我自己。”最后那个“己”字尤其用力,几乎要戳穿纸背。

她盯着“治愈对象”四个字,突然想起心理关怀小组的会议记录——小蝶说林晚防御机制78%,夏知非举着DV说要拍“治愈vlog”,她自己亲手列过“林晚日常关怀清单”:周一热豆浆,周三帮她占靠窗座位,周五检查她有没有偷偷用冷水洗头。

原来在林晚眼里,这些都是“剧本”。

秦月瑶摸出手机,屏幕亮光照得她眼尾发红。

她给林晚发消息:“晚自习后,老地方等你。”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才惊觉“老地方”是心理辅导室——多讽刺,她们连见面地点都在按“治愈剧本”走。

林晚推开心理辅导室门时,看见秦月瑶正把“心理委员职责”的锦旗摘下来。

“坐。”班长指了指沙发,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

林晚没坐,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说吧,要教育我不知好歹?”

“我只是想帮你。”秦月瑶攥着锦旗角,金线刺的“关怀备至”硌得手心生疼。

“帮我?”林晚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你们连我为什么抗拒都不知道!我抗拒的不是豆浆,不是纸条,是你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朵开错季节的花,恨不得把阳光、雨水、肥料都堆过来,就为了让我‘正常’。你们只是在演一场‘拯救破碎女孩’的偶像剧!”

办公室突然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秦月瑶望着林晚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上周运动会,林晚跑800米摔了一跤,她冲过去要扶,却被那姑娘咬着牙推开,说“老子自己能爬起来”。

原来不是“姑娘家害羞”,是真的在生气。

“我……”秦月瑶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林晚的“了解”全是纸上的数字:78%防御机制,3次偷偷抚平纸条,5次买护手霜时特意避开玫瑰味。

可林晚真正在想什么,她从未问过。

林晚转身要走时,听见背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秦月瑶把锦旗团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金属桶发出“当”的一声:“明天起,心理关怀小组解散。”

第二天放学,林晚被堵在教学楼后巷。

苏沐雪的貂绒大衣扫过她膝盖,带着点冷香。

“你说我们演戏?”大小姐扬着下巴,可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林晚知道,这是她情绪波动的标志。

“你建静思亭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证明你能给?”林晚仰头看她,路灯在苏沐雪发间碎成星子,“你爷爷总说‘小晚需要个安静的地方’,你妈留下的布偶熊塞在我床头,可我连你喜欢吃甜豆腐脑还是咸的都不知道。”

苏沐雪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爬满常春藤的墙。

她想起上周陪林晚去买作业本,路过奶茶店时,林晚盯着“直男快乐水”(加冰三分糖少料)的广告牌看了三分钟,最后却点了杯“温柔奶芙”(去冰全糖多料)——因为她说“女孩子该喝甜的”。

原来那杯奶茶甜得发腻,是她强加的“温柔”。

“我怕你一个人扛。”苏沐雪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妈走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扛的。”

林晚愣住。

她想起布偶熊卡片上的字:“我妈走那年,这个熊陪了我一整年。”原来不是她在扮演“失去母亲的女孩”,是苏沐雪在扮演“能治愈别人的大小姐”。

“可我不是你爷爷安排的继承人,也不是你妈的替身。”林晚伸手碰了碰苏沐雪冻得发红的指尖,“我是林晚,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的人。”

苏沐雪瞳孔微缩。

她忽然看清,眼前的姑娘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小白兔,是只炸毛的小狼崽,一边龇牙一边往她手里塞热乎的烤红薯——就像上周她蹲在便利店门口,非把最后一个烤红薯塞进她手里,说“大小姐别装不冷”。

“我懂了。”苏沐雪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摸出个银色优盘,“静思亭的监控我删了,只留了长明灯。以后……你想在那哭就哭,想骂街就骂街。”

林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操场方向传来大喊:“林晚——!”夏知非举着DV冲过来,运动发带在风里晃成粉色闪电,“听说你发火了?是不是觉得我们烦?”

“你们不是烦,是太好。”林晚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好到让我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骗子不会半夜偷偷抚平纸条啊。”夏知非把DV往地上一放,蹲下来和她平视,“我上周值夜,看见你躲在阳台,把秦班长的‘别怕’、雪雪的‘我们在’、我的‘赢给自己看’摊在栏杆上,用手指一下下抹平折痕。”

林晚耳尖瞬间红透。

“你心里有东西在烧,对吧?”夏知非突然笑了,虎牙在路灯下闪了闪,“我小时候学跑酷,膝盖摔得血肉模糊,教练说‘疼就喊出来’,可我偏要咬着牙爬起来——因为我想证明,我能靠自己跑过那面墙。”

她掏出个荧光头带,正是之前硬给林晚戴的那根:“所以啊,我们不当治愈组了,改当消防员队!你心里那团火烧得太旺时,我们就提水桶来;你想自己扑火时,我们就搬小马扎坐着——随叫随到,不敲门!”

林晚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夏知非拍的跑酷视频。

镜头里的她踩着栏杆飞跃,衣角猎猎作响,旁白是她喊的:“小晚看!我没扶墙!”

原来不是拍“治愈vlog”,是想分享“靠自己赢”的快乐。

当晚,苏宅顶楼书房。

苏老爷子放下茶盏:“阿雪,你是在爱她,还是在爱‘被需要的感觉’?”

苏沐雪望着窗外的静思亭,长明灯在夜色里像颗小太阳。

她想起林晚摔了奶茶杯时手忙脚乱擦地,想起林晚看篮球赛时扯着嗓子喊“那后卫怎么不突破”,想起林晚把布偶熊塞进她怀里说“你比我更需要它”。

“是爱她。”她轻声说,“爱那个会生气、会撒谎、会偷偷抹纸条的林晚。”

同一时间,秦月瑶在林晚桌上放了本空白日记本,扉页用钢笔写着:“写不写,都是你的自由。”夏知非在班级群里发消息:“消防员队转入待命状态!紧急呼叫请敲窗户(别敲教室门我怕老班)。”

林晚站在天台上,把三张纸条折成小船。

夜风掀起她的黑长直,这次她没不耐烦地捋头发——反正也没人会说“小姑娘要注意形象”了。

“我当年写小说,总让主角被万人敬仰。”她对着风喃喃,“可现在,我只想当个不被‘特别对待’的普通人。”

纸船飞出去的瞬间,她看见楼下苏沐雪对小蝶点头,看见秦月瑶把“心理关怀清单”撕成碎片,看见夏知非举着DV对她比了个“OK”手势。

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陈导收摄像机时说的:“这故事……终于活了。”

林晚望着纸船消失在夜色里,忽然有点期待明天。

直到第二天班会上,当她看见讲台上摆着的生日蛋糕——上面用奶油歪歪扭扭写着“林晚,生日快乐”,而秦月瑶举着扩音器喊:“大家安静!今天不搞特别活动,就是单纯想给同班同学过个生日!”

她才突然意识到——有些“特别对待”,或许从来都不是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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