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虽然圣女殿下宽宏大量，赦免了你们的无礼之举，但该问的话，一句也不能少。”
塞西莉亚揉着眉心，一脸无奈地走近，目光如炬，锁定在还在揉着额角的方木身上。
方木讪讪一笑，连忙站起身，姿态摆得十足乖巧。
“第一个问题，”塞西莉亚语气公式化地开口，“名字。”
“方木。”他立刻指向自己，随即又侧身示意身旁的少女，“她叫艾莉丝。”
“第二个问题，”塞西莉亚的神色骤然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探究，“你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啊？”这个问题完全出乎方木的意料，让他一时愣住。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塞西莉亚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这是愚神教的‘牧场’。根据教廷绝密档案记载，有史以来，能从这种完整运行的‘牧场’中凭自己挣脱、并存活下来的案例……”
她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
“有、且、仅、有、两、个。”
“哪两个？”方木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塞西莉亚看着他那全无自觉、甚至带着点吃瓜表情的脸，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一下。她强压下火气，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就、是、你、们、俩！”
她现在严重怀疑，眼前这小子能活下来，纯粹是因为运气够好，或者……脑子足够“特别”？
“哦！你说这个啊！”方木仿佛才恍然大悟，立刻摆手，忙不迭地将身旁的艾莉丝推向前台，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今天的天气：
“这可不关我的事！主要靠她！因为艾莉丝是那个……呃，刚才那个黑乎乎的家伙怎么说的来着？哦对——‘神启者’！”
“神启者？！”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使塞西莉亚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前倾，露出副见了鬼似的震惊表情。
“啊？我？”艾莉丝明显愣了一下。这场死里逃生的战斗，不说全部，至少有八成都是方木独自策划和承担的。
塞西莉亚没有理会她的错愕，径直走到她面前，目光如实质般压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释放你的灵性，让我看看。”
艾莉丝自知无法抗拒，只得依言运转力量。霎时间，纯净而璀璨的金色光芒自她周身流淌而出，将她映照得凛然而不可侵犯。
塞西莉亚凝神端详了许久，目光锐利得像要剖析开每一缕光晕的根源。最终，她像是确认了什么，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地低语：“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难怪莫里斯地家族要收养你。”
“神启者……究竟是什么？”艾莉丝趁机追问，金色的光芒在她眼中映出困惑的倒影。
塞西莉亚沉吟片刻，似乎权衡了一下，随后略显郑重地开口：“罢了。以你的资质，未来必定成为商会的核心。现在提前告诉你一些知识，也算结个善缘。”
她稍作停顿，整理思绪，随后阐述道：
“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根基在于七大超凡途径。每一条途径，都代表着一种触及世界本源的规则。”
“譬如，由我们圣教廷所执掌的【宿命之弦】途径，其本质，便是窥视并干预命运的轨迹。”
“而像莫里斯地那样的大商会与律法贵族们，则大多行走于【律法师】途径，他们诠释并掌控着世间的规则与契约。”
“诸如此类的超凡途径，世间共有七条，由不同的组织与势力所掌控，总结下来就是物质，精神，空间，时间，生死，命运，规则。不过具体的细节恕我在此不便赘述。”
“通常而言，唯有饮下对应的魔药并成功消化其力量，才能真正踏入超凡之门。”
“然而，世间规律总有例外。”塞西莉亚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述说隐秘的郑重，“总有极少数人，他们无需魔药，不必仪式，自诞生之初，超凡的力量便已流淌在他们的血脉之中。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神启者’。”
她微微停顿，让这个沉重的称谓在空气中回荡片刻，才继续道：
“关于他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他们自出生起便已是序列高位，余生所为，不过是静待成长。”
“这番话虽略有夸大之嫌，但本质上并无不妥。”
“而你方才所展现的灵性特质，纯净而具象，正是【律法师】途径所独有的‘规则’之力。”
一旁的方木立刻用力点头，表情诚恳得近乎浮夸——没错，全是艾莉丝的功劳，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战斗主力、力挽狂澜的MVP！自己不过是个侥幸躺赢的旁观者，毫无特别之处。
他心底暗暗祈祷这套说辞能够蒙混过关。毕竟，他身上藏着绝不能暴露的秘密——那个来历不明的系统，以及它赋予的、迥异于这个世界的“途径”。他绝不能让塞西莉亚察觉到任何异常。
万用纽带这个途径怎么看都和那七个毫不相干吧。
不过刚刚好像听到了盯的一声，等会看看系统又给了什么好东西。
“我明白了。”塞西莉亚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缓缓点头，“想必是‘牧羊人’正准备进行收割时，被你们意外察觉，进而爆发了冲突。”
“不过，这可说不通哦。”
塞西莉亚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随之凝结。
“坏了，她察觉了！”方木心头一紧。
“这封信，让圣女的巡礼在七点钟化成了一场闹剧。而从你们这里到钟楼，鸽子至少需要飞行半小时。也就是说——”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两人，“你们是在六点半放出了那封‘求救信’。”
“别告诉我，你们和这个邪教徒足足周旋了一个小时。我降临之时，这片牧场除了此地，可再无其他战斗的痕迹。”
这么聪明干什么！就不能装一次糊涂吗？
“一座‘牧场’之所以能长期存在，羔羊们直至最后一刻都温顺无知，靠的不仅是极致的隐蔽……”塞西莉亚的声音低沉下去，“更是因为他们扮演的‘牧羊人’，足够逼真，足以骗过所有即将献祭的羔羊。”
“而且，”她的目光掠过地上那些孩童毫无生气的躯体，最终定格在方木脸上，那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刺穿，“其他孩子的灵魂早已被吞噬殆尽，成了献祭的柴薪。艾莉丝……她身上有‘规则’的庇护，或许能解释她的幸存。”
“但你，方木。”她一字一顿，声音里凝聚着风暴前的死寂，“你凭借什么，能从那场针对灵魂的收割中活下来？不仅活了下来，甚至还有余力送出那封信？”
她向前踏出一步，浩瀚如渊的威压轰然降临，如同整片天空压了下来。
“给出你的解释。或者……承认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艾莉丝一步抢前，毫不犹豫地挡在方木与塞西莉亚之间。她微微昂首，绯红的瞳眸中不见丝毫怯懦，只有一片近乎执拗的坚定，死死盯住眼前庞大的阴影。
塞西莉亚并未动怒，反而像是早已料到般，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你护得住他一时，护不住他一世。待会儿守夜人就会赶到，他们嗅觉之敏锐，远胜于我。我能察觉的异常，他们绝不会放过。”
她稍作停顿，声音里多了一丝近乎警告的意味：“或许你想动用商会的力量？但我奉劝你放弃这个念头。面对守夜人那群疯子，别说区区商会，即便是我与教会出面，也未必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所以，”塞西莉亚没有再向前施压——因为另一只小手也从身后拽住了她的衣袍。她无奈地微微退后半步，目光越过艾莉丝的肩头，直接落在方木身上。
“给出你的解释吧。”
“真是敏锐的判断，塞西莉亚主教大人。”沉默良久，方木终于轻轻推开仍护在身前的艾莉丝，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转向主教，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直接将我指认为邪教徒……是否有些武断了？”随着话音落下，一抹灵性的幽蓝光芒自他身周浮现，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难道就没有另一种可能——”方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周身蓝光愈盛，“比如说，我也是一位神启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