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者围在那本翻开的暗褐色厚皮书旁,他们将书重新盖上,视野落在了书本封面那新月符号那。那徽记表面原本流转的微光已然彻底熄灭,变得黯淡无奇,甚至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翳。
荣格教授推了推他的单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在了旁边看似镇定自若的弗洛伊德身上,语气平板地陈述道:
“弗洛伊德,你的学生……灵性反馈好像断了。”
考夫卡教授没说话,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的笔记,飞快地翻到某一页,然后将其立起来,展示给另外两人看。那一页上画着一个类似的新月符号,旁边用红墨水潦草地标注着“活性湮灭,灵性失联”。
三位老者的视线在笔记、书籍和弗洛伊德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最后再次定格在弗洛伊德脸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的:
“弗洛伊德,你的学生,”
“好像……”
“有点死了。”
弗洛伊德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终于彻底维持不住了。他没去看那本书,也没理会那本要命的笔记,而是伸手从马甲内袋里掏出一块古旧的怀表。
“咔哒。”
他按开表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表盘上缓慢移动的指针。
“二十分钟。”他合上表盖,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是一种下了决断后的平静,“我再给他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后,新月徽记还没有恢复活性流转……”
他顿了顿,将怀表小心地收回口袋,整理了一下其实并无褶皱的衣领。
“……我亲自进去捞他。”
说完,他不再言语,拉过一把高背椅坐下,双臂环抱,目光低垂,仿佛进入了某种冥想状态,只是每隔片刻,眼皮会轻轻抬起,扫一眼墙角那座落地钟缓慢移动的秒针。
另一边,三位老者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脑袋凑到一起,压低了声音,开始了激烈的窃窃私语,言语间充满了学术性的探讨。
“说起来……”荣格教授开口说到,目光瞟向档案馆的方向,“至今为止,有记载的、掉进《灰姑娘》这个心域里的……有几个能自己‘醒’过来的?”
华生教授立刻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其中四根按了下去,只剩下最后一根孤零零竖着,随即又把这根也狠狠按了下去,声音压得更低:
“确切记录,五位!但灰姑娘的故事的难度是“Keter”所以这种地方只要进去就是直接失去联系。而回归记录……”
他摇了摇头,吐出一个字:
“零。”
考夫卡教授默默点头,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研究员特有的冷静 :“样本数据不足,但现有数据支持‘生存概率趋近于零’的结论。弗洛伊德这次……怕是真要准备写事故报告和讣告了。”
他们的嘀咕声细若蚊蚋,但在落针可闻的寂静房间里,却清晰得令人心头发毛。
而弗洛伊德,依旧闭目坐在椅上,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有他放在膝盖上、微微蜷缩起的手指,透露出一丝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的心绪。
墙角的老旧落地钟,钟摆不疾不徐地摇晃着,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如同为某个未知的结局进行着冰冷的倒计时。
方木的意识像是从冰冷的海底挣扎着浮出水面,猛地恢复了对身体的感知。
冰冷、潮湿的鹅卵石硌着他的靴底。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腐殖质和某种甜腻花香的气息灌入鼻腔,这甜味过于浓烈,反而透着一股腐败的意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他发现自己这时站在了一条狭窄的鹅卵石小径上。
“这把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内吗?这三个老登把我丢到哪来?”方木环顾四周的黑暗说到。
哪有啥东西都不说就把人丢到陌生的地方的。
方木在心中狠狠发誓,如果自己可以回去,一定要找那四个老家伙算算帐。
视野所及,是几乎凝固的黑暗,只有路上几个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感觉很快就会被黑暗吞噬掉。
这不是普通的夜色,而是一种具有实质的、流动着的墨绒帷幕,将小径之外的一切彻底吞没。光线在这里是奢侈的俘虏,只有脚下蜿蜒的石子路,周围微弱的路灯以及前方远处,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暖黄色光芒,那里隐约勾勒出一座庞大建筑的轮廓。
“咔嗒…咔嗒咔嗒…”
而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类似磨牙的异响从旁边突兀地传来。
方木猛地转头,只见旁边一棵枯槁扭曲、如同鬼爪般的树枝上,蹲着一只…松鼠?
松鼠很可爱,一只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盯着他,像是审视着什么,方木见此,不禁露出了微笑。
“快跑去建筑那吧”松鼠尾巴扫了扫树干,用其中一个爪子指向远方的光点,发出了尖细的声音。
方木的笑容僵住了,然后下一刻眼睛睁大,粗口本能而出:“卧槽,松鼠说话了!”
松鼠没有理会方木的惊讶而是自顾自的说到:“妈的我下一句是啥来着,哦对了,不要被小路两旁的东西吸引,要在十二点钟声前赶到庄园,还要啥来着?对了我是一只松鼠,所以要可爱点,对,语气也要可爱点。”
方木:“???”
方木不知道这是哪里,但看到这松鼠说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应该不是国内了。
“你是谁?这是哪?”方木试探性问道。向问一只松鼠问题,要是以前方木肯定觉得自己傻了。
“你是尔多隆了还是眼睛虾了?我是一只松鼠,一只可爱道爆炸的松鼠啊!至于这是哪?这是通往庄园的小道啊!”松鼠向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方木。
那松鼠说完,轻盈地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精准而灵巧地落在了方木的肩头,用小爪子轻轻扒拉住他的衣领以保持平衡。
“咦?”一个清晰而声音直接在方木耳旁响起。
“奇怪呀……”松鼠歪了歪小脑袋,耳朵抖动了一下,“看你的样子,明明还是个孩子嘛?”
它用小爪子轻轻指了指方木的脸庞,语气中的疑惑更深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在你身边,我感觉不到一点点属于孩子的快乐泡泡和甜甜的梦想气息呢?”它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失落,仿佛发现了一件不符合它认知的美好事物。
“童话可不欢迎的大人哦。”
但很快,松鼠似乎甩了甩头,把这点困惑抛在了脑后。它用小爪子焦急地拍了拍方木的脖子,重新指向那条通往光芒的小径。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跑!真的必须快跑了!向着光的方向,千万不要停下!钟声敲响之前,一定要进入庄园里面!外面的黑暗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