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变故

作者:炎樱散华之舞 更新时间:2025/9/19 16:41:34 字数:2496

“是吗?”

方木听完松鼠回答,将头重新扭了回去,重新看向了那白的令人有些发慌的天花板。

忽然间不知为何沉重的倦意再次裹挟而来,似乎是想终结这个问题的回答。方木的眼皮像是挂了铅块,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床榻柔软得不可思议,似乎在邀请他沉入那无梦的黑暗。

真好,好像就这么睡过去。

就在方木意识即将彻底松懈、滑入睡眠边缘的一刹那——

一股极度的不安与异样的感觉突兀的袭来,

像是一根极细极冰的针,毫无防备地刺入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不对。

很不对。

非常不对劲。

这种感觉来得毫无征兆,却猛烈异常。

他的身体太松弛了,肌肉柔软地陷在昂贵的缎被里,找不到一丝临危时应有的紧绷。他的大脑像是被暖洋洋的温水浸泡着,几乎要接受“这里很安全”、“我是受邀的客人”这个设定。

而自己作为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经历死亡重生、又被迫卷入诡异厮杀的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完全陌生、光怪陆离、前一刻还在上演机甲大战童话剧的地方,感到如此……安心?甚至……惬意?

方木猛地睁开了眼睛,睡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露出冰冷而尖锐的警惕礁石。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发痛,将残存的慵懒彻底驱散。

寒意不再是一根针,而是瞬间炸开,瞬息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自己怎么会如此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接受这间仿佛为自己量身定做、舒适得过分的客房?

接受那个“尊贵客人”的身份,甚至开始潜意识里扮演起来?

这一切顺畅得可怕。

自己甚至没用自己的灵性去试探那个王子!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温和的力量,正悄无声息地渗透他的感知,缓慢熨烫着他的认知。它将所有不合逻辑的褶皱一一抚平,将惊悚扭曲成合理,将诡异包装成日常,润物细无声。

童话正在同化自己!

这个念头在方木脑袋炸开。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因为后怕而显得有些僵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重新扫视这个房间。

雕花铜镜、摇曳的纱幔、壁炉上精致的纹样……一切依旧华丽温馨,但此刻在他眼中,却透出一股完美的虚假,像一个布置得过于用心的舞台背景,等待着演员入戏。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帮助他压制住翻涌的心绪。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想到解决方法。

方木心念死死攥住那一线清明,意识猛地沉入深处。

《浮生百梦》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宣示着自己最后的一张底牌。

它还在。系统没有被隔绝。

这发现让他稍微喘过一口气,至少,他还有最后一张牌,虽然那是一张代价惨重的牌。

方木翻开来看了一下,很可惜,上面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松鼠会是值得自己信赖的伙伴吗?方木思考着,这只看似蠢萌的向导,在这个甜蜜的同化过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无辜的囚徒?还是……这个童话世界本身派来,引导他走向“完美结局”的的诱饵?种种可能浮现于心中,但方木不知。

血腥味又一次在唇齿间漫开,疼痛的涩感提醒着他保持清醒。方木松开咬紧的牙关,舔了舔破口的嘴唇,暗自决定下次得随身带点能提神的东西——总靠咬破嘴唇来维持冷静,终究不是办法。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松鼠。那小东西早已陷入酣睡,竟像人一般四仰八叉地瘫在锦被上,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睡得无比坦然。

方木注视着它安详的睡颜,目光复杂地闪烁了几下。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压下了摇醒它追问的念头,转而从戒指中取出了那枚冰凉的单片镜片。

说来也怪,此处若真是幻境或梦境,本不该能从中取出储物戒里的物事才对。可系统所予的镜片和其它道具,却能被实实在在地握在手中。

“难道……这里是真实的?”方木指节抵着下颌,低声自语。疑点层叠,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再次将那枚冰凉的单片镜片扣上眼眶。刹那间,熟悉的幽蓝色线条自虚空浮现,如神经脉络般迅速蔓延交织,将眼前的世界重新解构。

“很好。”他低语。这一次没有灼烧般的剧痛袭来,取而代之的是灵性如细沙般快速流泻的感知——估算仅能支撑一分钟左右。

他首先望向那只熟睡的松鼠。镜片之下,松鼠依旧是松鼠,茸毛柔软,呼吸平稳。然而当目光移向地面,方木的呼吸蓦地一滞——

灯光将它的影子投落在床褥上,那影子却被异常地拉长、扭曲,最终勾勒出的……竟是一个完整的少女的轮廓。

方木强压着想发出尖锐爆鸣的冲动,将自己视线看向了窗外的街道上。

街道上依旧人潮涌动,喧嚣鼎沸,一派繁华。然而在镜片的视野中,映出的却是另一番骇人景象。

每一个往来行人的脚下,那本该完整的身影,竟都呈现出诡异的残缺。它们的边缘模糊溃散,如同被某种无形之物啃噬过一般,留下坑洼不堪的轮廓,在明亮的光线下无声地扭曲、战栗。

不仅如此,每一名行人的周身都隐约牵连着数根细密的丝线,与孤儿院所见的截然不同。那里的丝线是在贪婪地汲取着养分;而此地的丝线却传递出一种冰冷而直接的操控感。

它们缠绕于肢节,牵引着每一个动作,如同悬丝傀儡,在一场无声的戏剧中上演着既定的程式。

方木的视线顺着丝线向上攀升,越过屋顶与塔尖,穿过稀薄的云层。镜片之中,天幕的假象被层层剥开——

那里悬着一只巨大无比的眼。

它静默地嵌于苍穹之后,瞳孔深处缓慢盘踞着非人的几何纹路,冰冷地俯视着下方被丝线操纵的街巷。那不是生物的眼睛,更像是一口深井,一处虚空。

就在方木看清它的瞬间,那巨大瞳孔的也转动了眼球。

他看见了它的同时,它也看见了他。

没有声响,没有预兆,一股冰冷的重量猛地压上方木的感知。

他的胃部剧烈痉挛,视野边缘疯狂抖动、剥离,某种庞大到无法理解的“注视”蛮横地挤入他的脑海,试图撑开他认知的边界。

理性在这纯粹的俯瞰下发出刺耳的哀鸣,仿佛再多承受一秒,维持他形为“人”的某种东西便会彻底崩散。

他猛地扯下镜片。

窗外只剩下流动的云彩与寂静的夜空,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

方木瘫坐在窗台边,脊背紧贴冰冷的墙面,额角的冷汗无声滑落。

那究竟是什么?他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嗡嗡作响,即便再咬破一次嘴唇,恐怕也难以压下此刻翻涌的不安。

他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大约五分钟后,那种攫住全身的僵冷才稍稍退潮。

方木再次戴上镜片。这一次,他没有望向天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仍在熟睡的松鼠——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幽蓝的视野中,那道被拉长的人形影子再度浮现。而也正是在这一刻,方木清晰地看到:

无论是松鼠的身体,还是它投下的人影,都没有被任何丝线缠绕、连接。

“这就有意思了。”他轻声自语,摘下了镜片,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月光泠泠洒落,寂静中仿佛藏着未尽的低语。

“看来是时候需要一场大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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