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茫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紧接着，她猛地用双手抱住头部，深深埋下身子，仿佛正遭受某种无形力量的剧烈冲击。那张原本精致无瑕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像是在抵抗着某种侵入意识的巨大痛楚。
“是两股记忆在互相冲突。”方木立刻做出了判断。平心而论，艾琳的美令人屏息——即便作为学过医、早已将人体结构看得如同骷髅般透彻的方木，在初见她的那一瞬，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然而这种本能的悸动很快被更为冷静的思考代替。方木一步上前，握住艾琳的手腕，试图如往常般将温润的灵性渡入，抚平她识海的动荡。
然而，他的灵性却被一股混乱而庞大的力量猛地推开。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潜藏在表层的松鼠本能，与正艰难上浮的自我意识，如同两道失控的洪流，在她意识深处轰然对撞、疯狂撕扯。
方木那点微薄的灵性，在这等规模的冲击面前，简直如同试图分开海浪的一叶扁舟，顷刻间便被荡开，根本无从调和。
“该死！这做老爹的能不能靠谱一点！”方木忍不住低吼出声，额角渗出冷汗，握着艾琳的手也因为冲击不禁的颤抖着。
他心知若不能及时引导这两股意识融合，即便艾琳苏醒，恐怕也只会歪着头，继续“吱吱”叫着找松果——那就真的完了。
方木的灵性接连九次尝试渗入艾琳混乱的识海，八次被狠狠弹开，最后一次更是如泥牛入海，被那狂暴的意识漩涡瞬间吞没。他看着艾琳因痛苦而逐渐扭曲的面容，心急如焚，下意识在心底呐喊召唤那本古书。
意识迅速沉入深处，方木与悬浮的《浮生百梦》无言相对，大眼瞪小眼。
他确信这本书定有解决之道——它曾展现过如同百科全书般的全知能力，这种问题，对书来说不是难事。
良久，他仿佛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在意识中掠过，随即，书页上浮现出几行清晰的字迹：
“万物皆循等价之衡。即便是一个微小的答案，亦需付出极大的代价。你……确定要交换吗？”
“不然呢？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真的变成一只松鼠，余生只会啃松果吗？”方木几乎是咬着牙回应。
“代价：回收【小丑面具】，并剥夺下一次任务奖励。是否确认？”
“啧，这代价可真不轻……能不能换成直接带艾琳安全离开这里的方法？”方木呲着牙，试图讨价还价并且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这招了。
“可以。但你支付不起。”
书页上的回应冰冷而直接，不留丝毫余地。
“行吧，行吧……换就换！”方木肉痛地咂了咂嘴，最终还是点头确认。
紧接着，他便看到书页上原有的字迹淡去，新的提示浮现出来。
“食汝血者，分甘同味。”
方木的意识在领悟提示的瞬间被拽回现实。
那句提示的含义非常清醒——饮下他鲜血之人，可与他共担意识的重量。可眼下既无利器划开皮肉，即便有，艾琳此刻意识癫狂、挣扎扭动，也绝无可能顺利喂入血液。
思绪电转间，一个大胆而僭越的念头骤然浮现。
凝视着艾琳逐渐失控的面容，方木在心底低声道了句：“冒犯了。”
他倏然松开一直紧握她的右手，转而迅速以虎口扣住她双颊，稍稍用力迫使唇齿微启。左手则格开她无意识挥舞的双臂。紧接着，他再度狠狠咬破自己的下唇——创口比先前更深，殷红的血霎时涌出，染红齿间。
没有半分迟疑，他俯身迎下，以唇封缄，将温热的血液与牵引意识的灵性，一并渡了过去。
血液渡入不过十秒，方木便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艾琳之间的灵性连接，比之前坚实了数倍，仿佛一道模糊的溪流骤然汇成奔涌的江河。
然而与此同时，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流，猛地冲进他的脑海。那一幅幅不属于他的画面、一段段未曾经历的情感，杂乱无章地撞击着他的意识，带来一阵阵针刺般的胀痛。
虽然很痛，但问题不大。方木强撑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方木感觉到了艾琳的思维逐渐平稳，人性的意识如潮水般重新占据主导，那股**的躁动则缓缓沉入意识深处。他刚想松开口唇，稍作喘息——
却在松口的刹那猛地察觉有异。
艾琳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悄然环上他的腰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而每当他的唇试图退开一分，她的唇便紧追一寸，仿佛在本能地渴求着他血液中流淌的灵性与温度。
这一刻，攻守之势骤然逆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