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弗洛伊德。”
山巅之上,指挥家将衔着的雪茄取下,指尖轻抖,灰白的烟烬簌簌落了一地。
他已想不出方木还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目光掠过远处的钟塔——那是此地唯一能窥见时间流逝的坐标,指针刚刚划过十一点。在时间回溯之前,他确信自己的分身足以终结这场闹剧。
“你的学生,确实是最接近解开这个心域的人。能与松鼠建立信赖,能看穿水晶鞋的隐喻,甚至想到摧毁整个舞台……”
“但他终究太弱了。若他是一位序列八的‘读心者’,或许真能赢下这一局。”指挥家碾熄雪茄,取出一卷形似契约的文书。纸页上密布着扭曲的文字,而在最下方,赫然签着弗洛伊德的名字。
“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入梦人’。”
“让开吧,弗洛伊德,这场赌局是我赢了。现在,该去回收那位少女的灵魂了。”指挥家刚欲起身,却猛然发觉——他失去了对双脚的掌控。
并非断裂或麻木,而是某种更根本的剥夺,仿佛有关“行走”的概念本身,已从他的认知中被悄然抹去。
“我说了,好好看戏便好好看戏。”弗洛伊德语气平淡,如同在与友人闲谈今日的天气,“若不是你已与‘法理’相融,杀起来有些麻烦……你早已不在此处。”
一股寒意自指挥家脊背窜升。他早知道弗洛伊德的强大,却未曾想过彼此之间的差距,竟如天渊。
“你……已触碰到炽天使的门槛?”指挥家声音微涩。
但这不可能,炽天使只能有一位,难道“心魇”途径的序列一已经死亡了吗?
这一次,弗洛伊德并未回答。
唯有缭绕的烟雾在他周身徘徊,而他只是静默地俯瞰着山下那座风雨飘摇的小镇,目光深远如夜。
........
艾琳紧挨着方木站在街心,滂沱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下,很快便将两人的衣衫浸得透湿,布料沉重地贴在皮肤上。
她的手指与方木紧紧交握,随着那些模糊的“人影”从四面缓缓逼近,她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指节绷得有些发白。
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连唇色都失了血色。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身旁的方木。
而方木神情没有丝毫波动。雨水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那双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静得如同风暴中心。
但眉头紧锁,那不是害怕,而是思考着什么。
在这令人窒息的包围圈中,唯有两人紧握的手,还残留着彼此间唯一的温度。
“恩公不害怕吗?”艾琳小声问道,她不知道为什么方木如此淡定自若,但看着他那静如止水的双眸。自己那因害怕而狂跳的心脏也些许平复了一些。
方木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凝视着她的眼睛反问:“你相信我吗?”
艾琳毫不犹豫地点头,湿透的银发贴在她脸颊上,眼神却写满了全然的信赖。
方木从储物戒中取出那套曾经作为“贵宾”时穿过的礼服,仔细为艾琳披上。华贵的衣料在雨中依然泛着微光,与周围破败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接着,他将那枚冰凉的真实镜片轻轻放在她掌心。
“听好,”方木声音沉稳且有清晰,没有丝毫的慌乱,“等会我说跑,你就跑去钟塔。带着这个镜片,这个心域的破绽一定在这里面。”
“那你呢?”艾琳问道。
“你会看见的。”方木没有直接回答,但却露出了微笑。
这微笑有那么些不合时宜,但却带给了艾琳莫明的安全感。
“那好,我们出去后记得带我去吃最好吃的甜点!”艾琳说到。得到这点安全感后,艾琳那大心脏又回来了。
“会的,我们一起去吃。”方木郑重的答应到。
人群在距离他们十米处骤然停步,如同被无形的手同时扼住脚步。
雨幕中,一道身影僵硬地排众而出。那并非指挥家本人,只是一具眼神空洞的傀儡。它张开口,发出毫无起伏的声调:
"猫捉耗子的游戏,该结束了。"
方木没有说什么,而是静立原地,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特定的信号。
雨幕中的人群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开始涌动。
远在别处的指挥家轻轻咂了咂嘴——他本期待着方木能说些什么。毕竟,在漫长的布局后,聆听对手败北时的遗言,也算得上是难得的消遣。
他收起摊在膝头的小镇地图,上面清晰地标记着艾琳与方木的位置。作为留守此地的分身,他虽灵性有限,手中却从不缺少超凡物品的加持。
“不,还没结束。”
就在人群即将合围的刹那,方木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控制着人偶的指挥家下意识回头,傀儡脸上竟也浮现出拟真的困惑。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序列九的“入梦人”,还能有什么逆转的手段。
“时间……差不多到了。”方木抬起脸,雨水顺着他扬起的下颌滑落,唇边却勾起一抹清晰的弧度。
下一秒,强烈的错位感如潮水般涌来——那是时间循环重启的征兆。
“为什么……?”指挥家瞳孔骤缩,猛地望向钟楼。
巨大的指针分明指向二十三点三十分,离既定的轮回节点明明还有半小时!
更令他脊背发凉的是,
方木怎么会知道时间出了问题?
在这座小镇里,唯一能指示时间的,只有那座钟塔。
“跑!”
方木的喝声斩开了雨幕。那身贵客礼服在艾琳身上泛起微光,将她与正在消散的世界隔开。听到指令的瞬间,她本能地迈开脚步向前冲去。
周围的人群如烟尘般开始模糊、褪色。艾琳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方木,指尖却只掠过一片虚无——他竟也随人群一同消散,如朝露般融入了这片褪色的世界。
五彩的现实正被无形的手抽离,万物褪成一张巨大的白布。唯有艾琳的身影与远处的钟塔,仍以清晰的轮廓烙印在这片纯白之上。
当世界彻底化作空白画布的刹那,无数线条如活物般浮现,交织、重构。被她用火球摧毁的街道迅速复原,消散的人们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
艾琳拼命向前奔跑,钟楼的大门近在咫尺,只剩五十米。
然而,人群再次凝实,暴雨重新倾泻。
人群将她挡在门外,虽近在咫尺,却远若天涯。
“我果然……还是这么没用啊。”她放慢了脚步,低声自语,指尖凝聚的火星在雨水中明灭。她不会用水,上课的时候老师讲关于水的知识的时候自己就在那摸鱼。
就在她准备燃尽所有灵性时,一只由巨石垒成的巨脚轰然砸落身前,将前方的敌人尽数碾碎。
她愕然抬头,只见那座城堡巍然立起,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
而在城堡最高处的露台上,方木迎风而立,透过古老的传声装置,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响彻天地: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