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圣殿内,
万千星辉自穹顶垂落,将白玉祭坛笼罩在静谧的光晕中。
阿芙拉刚刚结束晨间祷祝,为众生祈求安宁的祝词仍萦绕在殿柱间。
她轻快地整理着祭袍,眼底漾着近日少见的明媚。自从昨日回来后,都是这份模样。
而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祈祷室时,动作却微微一顿。
有个人的身影忽然浮现在脑海。
是那个会蹲下来与她平视交流的黑发少年,是唯一猜透她那小心思的人,也是她第一位朋友。
“虽然有点自私,但女神大人平等慈爱,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吧”阿芙拉歪着头,低声喃喃道。
她悄悄望了望四周流动的星辉,确认辅祭们都已退出主殿后,又悄悄跪坐回软垫上。
女神像周身流淌着光晕,她左手托着镶嵌日月星辰的命运纺轮,披风上的星轨纹路如呼吸般明灭。右手向前伸出。
这次她向着女神像合十双手,身体前倾微歪。
"请您守护那个人的旅途,命运女神莫伊莱大人。"她在心底轻轻地说,
"愿他每次回头时,都能看见亮着灯的屋檐。"
“愿他脚底荆棘能变成绿茵。”
“愿他回来时永远都是顺风。”
完成这个小小的仪式后,她站起身,提着过长的祭袍下摆轻快地转了个圈,向门外走去。
冰蓝色的发梢在星辉中划出闪亮的弧线,仿佛有星星落在了她的肩头。
而当她离开的不久,
忽然,一滴晶莹的水珠自女神像微屈的右手指尖悄然凝结,仿佛星辰凝结的泪。
它悬垂片刻,最终坠落在白玉石面上,在触及地面的刹那化作一缕微光消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
山巅之上,指挥家凝视着远处那座拔地而起的城堡巨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吗,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漫不经心地掸了掸雪茄,灰白的烟烬随风飘散:“我既非命运途径的窥视者,也非时间途径的漫步者,何来未卜先知的能力?”
“是吗?”指挥家将手中的烟蒂狠狠摁灭,目光仍死死锁住那座在雨中活动的巨石巨人。
“人类这种存在啊,”弗洛伊德深吸一口雪茄,任由烟雾在齿间流转,“总是充满了意外与变数,比那些按本能行事的龙裔、或是只会循规蹈矩的地精要有趣得多。”
他轻轻吐出一个烟圈,“就像这烟草,明明是危险的火焰,却给人带来片刻安宁——不觉得很美妙吗?”
他望向山下那片混乱的战场,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所以,何不静静欣赏这场演出呢?好戏……才刚刚开始。”
而山风渐起,将他的话语吹散在渐密的雨声中。
.......
雨幕之中,指挥家的分身仰望着那座巍然耸立的城堡巨人,唇边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是轻蔑的笑。
“想法倒是不错。但……你要如何找到我呢?”
在巨人起身的刹那,他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木借用了“王子”这一角色的权能,得以驱动这座沉睡的城堡。
尽管不明白时间为何提前半小时回溯,也不清楚方木从何得知这一讯息,但他不得不承认,利用循环重置重返钟塔、再驾驭巨人破局,确实是步妙棋。
至于艾琳?他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神启者又如何?终究是棋盘上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即便她侥幸进入钟塔,也绝无可能识破那扇“门”的奥秘。
那可是他本体亲手布下的虚妄之幕。
“说起来,为何不直接将门彻底封死,而只是设下障眼法?”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轻轻按下。
毕竟,他只是一具驻守此地的分身,有些秘密,还轮不到他来深究。
雨越下越大,将巨人的轮廓晕染成一片朦胧的暗影。
他小心的将身体弯曲,将自己的隐藏进黑暗里面。他知道方木驾驶这台巨人撑不了多久。
城堡之巅,方木屹立在狂风暴雨中,双目如炬般扫视着被雨幕笼罩的小镇。灵性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他体内流逝,如同不断漏沙的沙漏。
更麻烦的是,属于“王子”的那份傲慢与征服欲正持续冲击着他的心智,试图将他彻底同化为这个童话的一部分。
他必须咬紧牙关,在维持角色扮演与坚守自我意识的钢丝上艰难前行,同时争分夺秒地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
汗水混着雨水从他额角滑落,每一秒的流逝都让他的搜寻显得更加焦灼而急切。
但雨太大,夜太暗,哪怕方木已然拼尽全力也无法找到那人的身影。
指挥家究竟藏在哪?
时间每流逝一秒,他的灵性就虚弱一分,那属于王子的虚假记忆便又深入骨髓一寸。
灵性的枯竭带来阵阵眩晕,"王子"的人格如潮水般冲击着意识的堤坝。他死死攥着栏杆,任由石屑刺入掌心——这痛楚是此刻唯一能确认自我存在的方式。
雨幕深处依旧不见敌人的踪迹。
难道真要到此为止了?
他不畏惧死亡,更不介意重来。意识深处里那本《浮生百梦》尚有空白的书页,足以承受又一次轮回的代价。
可万一呢?
万一这次消散不是重开,而是彻底回归现实?
那个答应要带出去的少女,是否就要永远困在这片虚假的童话里?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起那个没能留住的手术台,想起指尖滑落的温度。
而就在此时,一滴雨珠突兀地闯入视野。方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关注雨幕中的一滴雨。
它自高空坠落。
忽然间水珠在他眼前莫明破碎,溅起微不足道的晶莹。
而在那碎裂的下一秒,
一道灼目的金光凭空迸现,如裁决之剑刺穿雨幕,精准地烙在远处窗后的阴影上。
而指挥家错愕的身影,就这样被照亮在窗后。
山巅之上,指挥家第一次失态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神他妈命运道标都来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猛地转向弗洛伊德,“你家学生真是你们‘心灵’途径的?为什么命运女神亲自为他设下道标?!”
他确信能在他毫无察觉下设下道标的只有命运女神一人,哪怕教宗也无法做到这点。
他死死盯着弗洛伊德波澜不惊的脸,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难不成……你家学生是命运女神留在这世间的私生子?!”
弗洛伊德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任由雪茄的香气在雨中弥漫。他耸了耸肩,脸上写满了事不关己的样子: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那孩子比较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