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指挥家被捉到门外后被黑暗逐渐吞噬,方木那提着的一口气才放下。
他并不知道这样子做会怎么样,只不过自己记得松鼠说拿不出邀请函会有严重后果,而自己刚刚那一击的主要目的只是将他衣服弄没而已。他要将指挥家的身份抹去。
“毕竟童话世界并不欢迎大人啊!”
方木斜倚在断墙边,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衣袋间游走。布料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指尖触到的只有湿冷与黏腻。
他忽然停下动作,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差点忘了...这里可不是能随便找到糖果的地方。"
疼痛与疲惫 如潮水般漫过全身,比从前在手术台边连续奋战时还要沉重。
他习惯性地想摸颗大白兔奶糖。那是他当医生时养成的习惯,当然不是作为主刀医生的时候,而是作为心理医生的给来咨询的病人吃的。
冷知识,大型手术医生是可以做到一半去吃饭的。
可指尖只触到空荡荡的衣袋,这才想起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虽然浑身是伤,但好在都不致命。雨水不停地冲刷着身体,将血色稀释成淡粉的痕迹,在身下蜿蜒流淌。
他忽然生出几分好奇,在这个虚幻心域里受的伤,究竟会如何映射到真实的身体上?是直接留下伤口,还是化作精神的创伤?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剧痛打断。此刻连保持清醒都成了奢望。
"真疼..."他试着挪动身体,却疼得眼前发黑,只得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方木看向了钟塔。
其实方木想去亲自去钟塔内看看的,毕竟自己并不放心艾琳那家伙,但看着现在伤口,连挪动一步都已经成了奢望。
方木将衣服脱下,虽然人已经死去,但同化之力并为消散,规则还在继续。
雨声淅淅沥沥,敲在碎石上的节奏意外地让人心安。在这片破碎的废墟间,他听着永恒的雨声,任由倦意将自己一点点淹没。
他真的有些累了。
烟圈在雨幕中缓缓逸散,弗洛伊德将雪茄碾灭在青石上,眼底映着山下那片渐熄的战场。
"我早说过,人类最动人的特质,就在于那份永不枯竭的'可能性'。"
长久的寂静在二人之间蔓延,只有雨打树叶的细响。终于,指挥家发出一声似叹似笑的气音。
"你说得对,弗洛伊德。"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平板,如同诵读经文,"或许这正是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人类本质——毕竟你我都已跨过了那条界限。"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开始扭曲变形,皮肤化作泛黄的羊皮纸,五官融解成墨迹——最终竟变成一部厚重典籍,封面上浮现着流转的律法符文。用翻开的书页权作双目,他"注视"着身旁的老朋友,或是说老对手。
"说真的,我很羡慕你。"书页随着吐字微微震颤,"即便你登临序列二,你的人性依旧丰沛如初。神性与人性的平衡,你究竟是如何维持的?你的'锚点'...究竟是什么?"
弗洛伊德轻笑一声,任由雨丝打湿肩头的衣料。
"谁知道呢?"
“但故事并未落幕。”指挥家忽然开口,书页在雨中发出湿沉的翻动声,“若这舞台仅有你的学生一人,他的表演堪称完美。可惜……”
法典封面的律法纹路泛起幽光。
“今夜登台的演员,可不止一位。”
钟楼内,
艾琳用力推开钟楼沉重的木门,年久失修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方木为她争取了时间,所以她也有要完成的使命。
“恩公说什么来着,心域的破绽一定在这里面。”艾琳思考着。
但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艾琳并不看好自己。
从小到大,自己什么事似乎都做不好。
哪怕自己身为神启者,也被不少同年的超凡者打败。
门内是一片望不到顶的黑暗,唯有尘埃在从门缝透入的光束中飞舞。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胸前的真实镜片,踏入了这片未知的阴影之中。
钟楼内部比想象中更为的空旷,巨大的齿轮组静止在四周。
她抬头望去,螺旋上升的阶梯宛如蟒蛇盘绕至视线尽头。
“恩公还嘱咐了什么来着,对了,还有镜片。”艾琳自言自语到,连忙将带上单面镜框带上。
戴上的一瞬间,艾琳感觉到了自己的灵性在飞速流逝。
同时,静止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墙壁上浮现出闪烁的银色纹路。她看见无数细密的丝线在虚空交织,全部指向钟楼顶端。
“恩公给的东西还真是神奇啊!”艾琳不禁感叹到,她将镜片快速摘下,小心翼翼的收好,一是自己灵性本身就不多了,二是母亲曾经说过,别人的东西要保管好来着。
她快步踏上阶梯,四周蓦地安静下来。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踏入此地,所有外界声响都消失了,仿佛被无形之力隔绝,这里俨然成了一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孤岛。
登上顶层,眼前空荡无物。艾琳又取出镜片戴上,此刻一道虚幻的门扉随之浮现在空气中。
只迟疑片刻,她便决定伸手推开了那扇门并且走了进去。
就在跨入的瞬间,她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消散,视野急速拉升,最终悬停于两米高的半空。
下方,一座熟悉的花园正缓缓铺展。
那是她从小嬉戏长大的地方。
花园中央,七岁的小艾琳正蹲在地上专注地挖着什么,一旁的母亲温柔俯身,似乎在询问。
艾琳怔怔地望着曾经的自己和母亲,那段对话早已在记忆中模糊。她心念微动,身影便飘至她们近旁,终于听清了当年的对话。
“小艾琳,在挖什么呢?”母亲柔声问道。
“妈妈,”小女孩抬起头,手里捧着一把凋零的花瓣,“我在埋葬这些花儿。”
“为什么呢?”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困惑。
“因为它们好可怜呀,”小女孩嘟起嘴唇,指尖轻抚过枯萎的花瓣,“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凋零,没有人记得它们曾经盛开过。”
她抬起头,眼中闪着稚嫩却真挚的光:“我想记住它们。”
母亲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又低头摆弄起土坑里的花瓣。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重新绽开明媚的笑容:“妈妈,你说我把它们种在这里,明年春天会不会开出更多的花呀?”
“一定会的。”母亲俯身轻抚她的头发,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