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傲慢。
他们是职业军人，是老男爵麾下的精锐。
而对面那群农奴，十天前还在地里干活呢。
“大人，这不公平。”卫兵队长站了出来，他叫艾尔。
“让他们和我们比试，这不是欺负人吗？”
孙林笑了笑。
“是不是欺负人，比过才知道。”
第一项，十公里负重越野。
三十名卫兵和三十名民兵，各自背上了五十斤的沙袋。
罗德和冈纳站在民兵队伍的最前面。
“预备！”
阿尔托莉雅亲自担任裁判，她举起手，面无表情。
“开始！”
一声令下，卫兵们狂笑着冲了出去，瞬间就拉开了距离。
他们回头看着被甩在后面的民兵，发出阵阵哄笑。
“哈哈！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
“真把自己当士兵了是吧！”
民兵们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
他们只是按照阿尔托莉雅教的方法，保持着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调整着呼吸。
每个人的步伐都出奇的一致，像一个整体。
孙林站在场边，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雷欧奈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身边。
“老大，你这招可真坏。”
“这叫团队。”
孙林看着不学无术的雷欧奈，就好像在看一个笨蛋。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卫兵们的笑声渐渐消失了。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队伍也变得七零八落。
五十斤的负重，对他们松懈了许久的身体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而民兵们，依旧保持着那个稳定的速度，一步一步，沉稳地向前。
他们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汗水湿透了衣衫，但没有一个人掉队。
很快，民兵的队伍追上了卫兵的尾巴。
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超越。
卫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曾经被他们瞧不起的农奴，像一辆大运，从他们身边创了过去。
最终，当罗德第一个冲过终点时，最后一个民兵也只落后了他不到一百米。
而卫兵那边，只有不到十个人，勉强跑完了全程，剩下的人全都瘫倒在了半路上。
卫兵们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第二项，军阵对抗。”
阿尔托莉雅的声音依旧冰冷。
双方各自拿起木制的盾牌和长枪。
“卫兵进攻，民兵防守。”
艾尔咬了咬牙，亲自带队。
“冲锋！”
三十名卫兵发出一声怒吼，乱糟糟的冲向民兵的方阵。
民兵们没有动。
他们只是按照训练时那样，第一排蹲下，把盾牌放好，第二排将盾牌举在身前，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
一个简单，却无比坚固的盾墙。
“砰！砰！砰！”
卫兵们狠狠地撞在盾墙上，发出一阵闷响。
盾墙纹丝不动。
“变阵！枪阵突刺！”
罗德大吼一声。
民兵们瞬间变换阵型，前排的盾牌手向两侧散开，后排的长枪手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木枪齐刷刷地刺出。
动作整齐划一，像一个人一样。
卫兵们猝不及防，瞬间被捅得人仰马翻。
对抗，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结束了。
训练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卫兵都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耳光。
“我不服！”
一个年轻的卫兵突然跳了出来，他把手里的木枪狠狠摔在地上。
“每天就站桩！跑步！练战阵，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
“上了战场，是靠刀剑说话的！不是靠谁站得直，跑得快！”
“闭嘴！”
卫兵队长艾尔猛地转身，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你觉得没用？”
艾尔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
“在战场上，你要穿着六十斤的盔甲，急行军几十里去支援前线！你觉得跑步没有用？”
“敌人的骑兵冲过来，你需要用盾牌和长枪组成阵线，克服心里的恐惧，和身边的战友背靠背，一步都不能退！你觉得战阵没有用？”
艾尔甚至有点破音了。
“我告诉你，这他妈的才是最有用的东西！这才是能让你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东西！”
那个年轻的卫兵，被骂的愣在了原地。
他低下头，羞愧的捡起了地上的木枪。
“对不起……队长，我错了。”
艾尔没有理他，而是走到孙林面前，低下了头。
“大人，我们输了。我们错了。”
他身后的卫兵们，也全都跟着他们的队长道歉了起来。
“请大人责罚！”
孙林没有立刻接受。
而是走到民兵的队伍前。
“你们，原谅他们吗？”
民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罗德。
罗德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
“大人，我们都是黑石领的兵，都是为了保卫家园，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孙林点了点头。
他这才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卫兵。
“都起来吧。”
“从今天起，我不希望再看到民兵和卫兵的区别。”
“你们只有一个名字，黑石领第一民兵团。”
“是！”
两百人的吼声，震耳欲聋。
阿尔托莉雅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孙林。
看着他用一场简单的比试，就轻易的化解了军队内部的矛盾，将两股力量拧成了一股绳。
她忽然觉得，孙林身上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属于王者的气质。
不是靠血脉，不是靠武力。
而是一种洞察人心的智慧，和一种润物无声的温柔。
「天生的王者……吗？」
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孙林看民兵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决定在每天晚上增加一个环节。
“从今天起，每天晚饭后，我们开个故事会。”
“我先讲，等我的故事讲完了，就轮到你们。”
这个新奇的提议，立刻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第一天晚上，孙林讲了一个叫葛朗台的贵族老爷的故事。
他把这个吝啬鬼的故事，套上了奥尔德兰王国的背景，讲得活灵活现。
当听到葛朗台为了省蜡烛，宁愿摸黑走路的时候，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这不就是雷顿管家吗？”
“不，比雷顿还抠门！”
『叮！收到来自民兵甲的喜悦，英灵源+1！』
『叮！收到来自民兵乙的快乐，英灵源+1！』
系统的提示音，在孙林脑海中不断响起。
第二天晚上，孙林讲了一个叫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当讲到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因为家族的仇恨，最终双双殉情时，整个营地都陷入了一片悲伤的沉默。
雷欧奈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女人，也有一点不开心。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喝着酒。
莉安娜和莉莉也抱着哭成了一团。
就连阿尔托莉雅也紧紧握着孙林的手，像是怕他也会突然消失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孙林每天晚上都会讲一个来自地球的故事。
有让人捧腹大笑的喜剧，也有让人扼腕叹息的悲剧。
士兵们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白天，他们是令行禁止的军人。
晚上，他们是围着篝火，听故事的孩子。
他们的眼神，不再麻木，多了一丝光彩。
直到第十天。
孙林讲了白毛女。
他把故事的背景，改成了黑石领。
一个叫希尔的农奴女孩，因为父亲还不起巴赫神父的高利贷，被抢进了教堂。
她的恋人比格.斯普林，加入了民兵团，发誓要救她出来。
当讲到希尔在深山里受尽折磨，头发全都变白时，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
当讲到比格带着队伍，最终推翻了神父的统治，救出了希尔时，所有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这个故事，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最深的伤疤。
他们每个人，都是希尔，也都是比格。
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悲凉，也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二十天晚上。
“我的故事，差不多讲完了。”
孙林看着台下那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
这二十天，他的英灵源，已经悄然涨到了1200点。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营地里一片安静。
许久，罗德站了起来。
他讲了自己是怎么因为看不惯军官克扣军饷，顶撞了对方，结果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了军队。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罗德的眼圈有点红。
“没想到，还有机会继续像个人活着。”
紧接着，艾拉站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爹死了。可能是去年六月，也可能是七月，我记不清了。”
“他是铁匠。你们可能觉得铁匠很挣钱，其实不是。”
“他打的每一件农具，一半的钱要给巴赫神父和雷顿管家。剩下的一半，又有四分之三要交各种杂税。”
“有一次，他抱怨了一句，然后管家就派人把他打死了。”
“他们还想把我带走，说我这样的土妞，关了灯都一样。”
“我拼了命跑了出来。是管家以前的跟班，安狄，救了我。”
“安狄现在不知道在哪。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听说当兵能吃饱饭，我就来了。”
营地里，一片哽咽声。
一个又一个的人站了起来，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每一个故事，都是一部血泪史。
等所有人都讲完，天已经快亮了。
孙林站起身，环视着众人。
“你们，还想回到过去的生活吗？”
“不想！”
吼声，撕心裂肺。
“那就跟着我！”孙林指了指艾拉，“为了你父亲！”
他又指了指罗德，“为了你可以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为了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为了我们的孩子，不用再过我们这样的日子！”
“拿起你们的武器！保卫我们的家园！”
“保卫家园！”
“保卫家园！”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振臂高呼。
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对未来的希望。
孙林看着他们，宣布道：“第一阶段的训练，到此结束。”
“我给你们放一天假。假期结束后，回来继续训练。”
“因为领地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不能再陪着你们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但如果，有老兵欺负新兵，或者任何人之间有矛盾，都可以来城堡找我。”
“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黑石领的另一边，阴暗的角落里。
安狄和耶鲁斯，像两条丧家之犬，潜了回来。
妈的，这鬼地方，怎么变得这么热闹了？”耶鲁斯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军营，低声咒骂着。
安狄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怀里的白猫，怔怔地出神。
“谁？！”耶鲁斯吓得跳了起来。
黑影从阴影中走出，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带着一个面具。
“子爵大人派我来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子爵手下的刺客，序列4。”
他的声音，像毒蛇一样冰冷。
安狄和耶鲁斯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子爵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他们。
他们只是这个面具男的掩护。
安狄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在哪里，都是一条狗。
一条不被信任的，随时可以抛弃的狗。
他忽然想起了在子爵领地流浪的日子，虽然饥寒交迫，却不用再提心吊胆。
那竟然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你们发现了什么？”面具男问道。
耶鲁斯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告示，那是民兵团的招募令。
他还把打听到的，关于黑石能卖大价钱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面具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决定立刻回去向子爵报告。
临走前，他的目光落在了安狄身上。
“你，好像有心事？”
“没……没有！”安狄的身体一僵。
黑影冷笑一声，没有再追问。
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但他并没有走远。
这个人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面具男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安狄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军营附近。
他看到了正在训练场上，挥舞着木枪的艾拉。
她看起来比以前结实了，也更自信了，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眼睛里面有光。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叫做希望的光。
安狄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为她感到高兴。
她找到了正确的路。
而自己呢？
给管家当狗，被农奴看不起。
给子爵当狗，子爵却从没把他当人。
只有在子爵领流浪的那段日子，抱着那只同样无家可归的白猫，他才感觉到了一丝……自由。
他不想再当狗了。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要去告密。
他要去告诉那个叫孙林的男人，危险正在靠近。
也许，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像人一样做出选择。
孙林刚刚结束了晚上的会议，正准备返回城堡。
就在他走到军营门口时，一个瘦弱的身影，猛地从旁边的草丛的阴影里窜了出来，跪在了他面前。
是安狄。
他怀里抱着那只白猫，脸上带着一丝决绝。
“有……有刺客！是克莱尔子爵派来的！”
“那个刺客是序列4的！”
安狄语无伦次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孙林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面具的黑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安狄身后。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他的目光，越过惊恐的安狄，死死的锁定了孙林。
“看来，你就是那个异乡人。”
